言便道:“他这一步着实不智。殿下如今还需韬光养晦,万万不可打兵权的主意。”
殷元昀扬眉笑道:“我有王兄相助,何必费心军中之事。”转而又担忧道:“定北有燕述统领,就怕军心难定,届时奚族趁机挥军南下,遭殃的还是百姓。”
殷元昭道:“先让人盯着,一旦有异象尽快回报。”
两人又谈及御史台之事,去年底秦任上任后,嘉平帝准吏部请奏,于二月在守选进士中擢拔了一批新晋官员,授职监察御史,陆陆续续派出京以督察地方百官动向。这批年轻的监察御史甫登官场,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心报国,意气风发,遇有贪赃枉法之徒,大胆劾奏,便是谢派中人也难以避免。谢普虽然着人从中瞒报,但监察御史本就可直接向天子呈书,又有金锦从中周旋,吏部秉公办理,故而不论派别,地方上仍然被清退了一批。他们趁此机会举荐了不少良才。
“殿下不妨向金锦示好。”殷元昭突如起来的一句,让殷元昀愣住。
“金锦官居御史中丞多年岿然不动,为人正直敢言,可说是国之栋梁。秦任迁御史台,也许是陛下的一次试探。”
殷元昀低眉思忖,心中顿生凛然,若太子一直用人唯亲,那就绝不是明君之选。嘉平帝如此做法,是放权,还是捧杀,值得深思。他悄悄瞥了眼殷元昭,暗自叹息,又是庆幸。若他出生正统,有心帝位,何来平魏之争。
风徐日微,时近正午,房内的光辉渐短。殷元昀走到窗前,恰好瞧见柳如卿换了一匹马,晴空下红马绿衣,正在殷兆柏陪同之下骑的正欢。
柳如卿正待扬鞭,就见殷元昭二人同来。她收缰下马,动作流畅无比,对着他俩抱拳拱手。
殷元昀散开折扇,边摇边笑:“看来兆柏这师傅做的不错,徒弟是可以出师了。”
殷兆柏额上满是汗,掏出锦帕擦掉,闻言咧嘴一笑。
早就听说肃安王府有一位姑娘长的和豫王妃极为相像,今日一瞧,方知传言不虚。最初柳如卿在马上遥遥摆摆,他可是揪着心不敢放下。尤其是开始柳如卿遇险,殷元昭的那声惊呼,便是再迟钝的人也知柳如卿在他心上放着。要是伤了她,他去哪里再找一位肖似谢琦兰的人赔。
柳如卿扬眉也笑,对着殷兆柏一拜:“多谢小王爷。”
殷兆柏连忙偏过身子,道了声不敢。心想宫中已有端倪,若这位成了肃安王妃,岂有婶娘拜侄子的道理。
他俩一拜一躲,闹的殷元昀哈哈大笑,纸扇横在当中,道:“我已命人备宴,王兄可愿赏光?”
“不必,我和柳姑娘尚有要事。”
殷元昀听了也不介意,对着柳如卿问道:“你可挑好要哪匹马了?”又指着她方才骑着的马说,“这匹不错。”
不料柳如卿拒绝道:“我想要方才那匹白马。”
殷元昀闻言一乐,笑道:“该说你胆大妄为,还是该夸你越挫越勇?”
柳如卿皱着鼻子朝他轻哼一声,目光直直朝殷元昭看去。
殷元昭无奈地点了点头,思量待自己驯服了再让她骑便是。
“也罢,”殷元昀双眸在他二人之间转来转去,“宋长戈,你派人把白马送去肃安王府。”
目送殷元昀等人转身离去,柳如卿雀跃道:“我们还要去哪里?”
“你不累?”
“不累。”
“那等用过膳,带你去一个少有人知道的地方。”
第63章 无边光景一时新
御马场以东,是一片连绵山林。
山底下村居几所,柴门半开不闭,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偃旗息鼓的黄狗蹲在道边“呼哧呼哧”地吐着舌头,见有生人来立马生龙活虎,狂吠不停。村中的孩童绕着大树作耍,瞥见两人同乘一骑,跟在后边拍着手掌大笑,还不忘刮脸遮羞。
溪边草色青青,沉甸甸的红桃压在枝头,和绿柳苍松相映成趣。归来的农人三两成群,大着嗓门说笑。更有鸡鸣蝉噪此起彼伏,一声还比一声高。
两人一马自村中哒哒经过,“奔虹”识途,善解人意地扬蹄踏上峡道悠悠前行。山道上,杂花生碧树,落英覆翠路,引来流连戏蝶乱舞,惹得自在娇莺恰啼。两旁参天大树叶密林茂,遮掩的不见日阳,唯余星星点点的斑驳印在地上,仿佛锦缎上的织花,又如滚落的绣球,顺着微风飘飘移移。偶尔叶片上金光闪烁射入两人眸中,耀眼如星。
柳如卿拨开横出来的树枝,放眼望去,峡道悠长深远,径直往上攀附,好似和天际相连,看不到尽头。她放松身子依偎在殷元昭怀中,暗道有他相伴,哪怕前路渺渺未知,她也是乐意之至。
“怎么了?”察觉到怀中人心思不宁,殷元昭低头看了看她,开口询问。
柳如卿轻笑,想起白马烈性大发之时,隐约听到他的惊呼。当时自己被烈马所困,听得不是很真切,如今想来心中不免涌上一股欢喜。她抓住殷元昭持缰绳的手,含笑问道:“你开始唤我什么?”
殷元昭闻言就知她心中所想,他二人日常总是你呀我的,少有唤名字的时刻。见她眉间春意萌动,他有心逗她,随意说道:“你呀。”
“不是这个。”柳如卿又拂过一枝出头紫薇,用力一折,娇嫩的花簇挨不住力道,有几朵颤巍巍的落在花影中,被“奔虹”毫不留情地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