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元昭替她撇去头上散落的花瓣,故作想了一想,道:“那是柳姑娘?”
话音甫落紫薇花枝触手而过,柳如卿撇撇嘴:“也不是这个。”
殷元昭闷笑:“那就是柳大夫了。”
柳如卿扔掉紫薇,回头横眉怒视,却见殷元昭一脸促狭,方知这人是有心作弄自己。她又羞又急,握拳就往他胸膛上捶去。
山道陡立,禁不住人在马上肆意乱动。殷元昭连忙扶正她的坐姿,拉过她的手包住,伸到前方裹住她的腰身。见她犹自生气,心中暗笑,随即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唤道:“如卿。”
声音低沉,让人忍不住面红耳赤。霎时间柳如卿只觉腰腹前的手炽热,消去了山中凉意,径直往她心魂上钻去,烫的人心也灼热起来,好似热油过身。偏偏此时此刻她却还有心不服气地乱想,明明是她开的头,怎么受不住的仍是她。
殷元昭察觉她的反应,一声轻笑而过。低头见她脖颈都染上薄红,白玉滴珠耳坠颤颤悠悠,更显得她人如红霞,又道:“如卿也该唤我一声名字。”
柳如卿心道这有什么,却是话到嘴边吐不出口,情知万事开头难。故而只作没听见,挣脱手拍了拍“奔虹”的耳朵,又抢过缰绳抓住,东张西望就是不答。
殷元昭知她害羞,在她耳边又是低声轻笑。惑人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侵入柳如卿心上,让她神颠魂倒。她又是欢喜又是恼,心想这人怎么也开始逗弄他。她越想越羞,瞬间忍不住手肘往后推去。
殷元昭笑声更甚,惊飞林中鸟雀,呼啦啦震开茂密的丛叶,鸣叫着冲天飞去。“奔虹”听到动静起了较量之心,即便山道越来越窄,只容一马掠过,它仍是跨大了脚步往前赶。
柳如卿见状摸了摸鬃毛安抚“奔虹”,定了定心神道:“堂堂肃安王爷竟与小女子为难,要是让上京百姓知道,怕不是要叹为观止。”
“那上京百姓可是有的忙活。不仅要谋生养家,教养子孙;还要管柳家小娘子的无理取闹,岂不是比月老牵红线还累。”
“殷元昭!”柳如卿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回头高声唤道。却见殷元昭眸中带笑,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已是唤了他的名姓。她脸上羞意更甚,急忙转过去装作无事。好不容易待红晕消褪,她忍不住埋怨道:“真该让云之看看你这副模样。”
“云之有妻有子,如卿你叫的这般亲热,若是让顾少夫人知道,岂不是要吃醋?”
柳如卿眼珠子一转,笑道:“依我看,怕不是顾少夫人吃醋,而是某人吃醋。”
殷元昭亦笑:“不知这某人是谁。”
柳如卿抬起下巴打趣道:“肃安郡王文韬武略,难道连这也猜不出来?”
殷元昭在她耳边缓声道:“佳人在怀,岂有心思想其他。”
柳如卿羞意又上心头,再不与他闲扯,双腿夹紧马腹,命“奔虹”前行。
山道愈深入愈显崎岖,殷元昭接过缰绳,搂着柳如卿纤腰纵马扬鞭。幸亏“奔虹”乃是不可多得的良驹,任是山路陡峭亦能迎难而上。待行了片刻有余,拐过弯后又是一段极险的下坡,过了此道,却是只容一人通过,两人不得不下马步行。
柳如卿见此地偏僻,难掩好奇,问道:“你是怎么寻得这里?”
殷元昭走在前方领路,替她拂去头顶上的绿枝乱叶:“几年前陛下率领众人秋猎,我无意中来到此地。虽然偏远,内中景色却好,更难得清幽,无人打扰。”
两人继续前行百余步,待道尽转弯,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淡粉、雪青的不知名野花漫山遍野,如同铺上同色锦缎,人行其中,宛若仙境,忘忧消愁。当中矗立着参天榕树,张大了枝桠庇护着树下的弱草。
柳如卿自他手中挣脱,于草地上掐了几丛碧草,手中翻花似地编作花篮,再折了柳枝做成梁,正正好可提在手里。又采了数株野花置于篮中,翠叶淡粉,相衬在一处煞是好看。她转念瞧了瞧“奔虹”,掩唇一笑,将花篮递给殷元昭拿着,折了野花编成一个花环戴在“奔虹”的耳朵上。“奔虹”深感委屈,蹄子刨了刨脚下的花草,眼中瞅着殷元昭不放,却只落得一声安抚。
再往前行,溪水潺潺,清澈见底,游鱼自由自在地穿梭其中。溯流而上,溪边怪石嶙峋,到尽头,数十尺高的瀑布自染红着绿的丛林中飞流直下,声如奔雷,势如泄玉,水幕似云似雾,溅在青石壁上四散而去,化作无数圆润的玉珠。
斜阳西行,潭影悠悠。柳如卿捡起一块细石扔进,水底的日阳树影瞬间碎开,待涟漪消逝又晃晃荡荡地聚合在一起。
她拍拍手偏过头望去,殷元昭侧脸染上一层金辉,冷峻的眉目也浮上些许柔和,是因为山中美景,还是因为她?柳如卿默默思忖,早就有了答案。即使殷元昭少谈□□,她却莫名能感受到这人对她的情意。不管是远香堂的陈设,还是每日膳食的更换,几月下来,他虽不问,却把她的喜好琢磨的一清二楚。更何况,他看她的眼神就似柳郎中看着谢婉一样。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殷元昭转头看向她,两人相视一笑,刹那间天地失色,茂林无声,两双眸中倒映着对方的声影,再容不下其他。
柳如卿像受了蛊惑一般,不受控制地向殷元昭走去。不料溪边少有人来,怪石上满布青苔,滑腻非常。她脚下一个不慎,就要摔倒跌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