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里坐着的这人正是仁亲王朱子文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当朝皇帝朱子明,而他身后站着的那位中年褐衣人,则是皇帝跟前儿最得用的太监大总管陆蒙。
在朱子文向皇帝见过礼后,陆蒙也上前朝着朱子文打了个千,面上带着笑道:“奴才参见王爷。”
同时,一直跟在朱子文身后的云锦也朝着皇帝见了个礼,皇帝这才注意到她,用探究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后便转向朱子文,问道:“这不是母后身边的云锦么?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朱子文转头朝云锦抛了个媚眼,一脸坏笑地应道:“云锦姑娘以后便是臣弟的人了,皇兄羡慕吧?”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疼惜,却恰到好处地用低头端茶杯的动作掩饰了过去,抿了一口茶后又转头对陆蒙道:“你带云锦去外头候着,朕有话同王爷说。”
待目送陆蒙领着云锦走远后,皇帝才轻嘘了一口气,柔声道:“子文,这里没有外人,你就不用再装了。”
朱子文抖了抖衣袍,在皇帝身边的白玉椅子上坐了,又替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喝了一口,然后迎向皇帝的目光,勾着嘴角笑道:“皇兄,臣弟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哪里是装。”
皇帝皱了皱眉,低声道:“我和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清楚?你就不能做回原来的你吗?”
朱子文收起了笑容,低头注视着自己面前的茶杯,良久之后才又抬头看向皇帝,笑道:“臣弟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好吗?仗着皇兄和母后的宠爱,成日里胡作非为,想调戏哪个良家女子就调戏哪个,皇兄难道忘了,臣弟小时候的梦想可不就是投生在富贵人家,提笼架鸟当恶少吗?”
皇帝剑眉微颦,如深潭般的黑眸定定地注视着朱子文,半晌后才无奈地摇头一笑道:“罢了,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只是你要记得我……朕现在说的话,不管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不管你要的是什么,不管是在什么时候。”皇帝在说到“不管你要的是什么”的时候加重了语气,目光坚定地看着朱子文。
朱子文有片刻的愣怔,清亮的黑眸里泛动着阵阵涟漪,但是那阵涟漪却被他迅速地压了下去,那双方才还明亮如星辰的眼眸微微一眯,顿时又变成了邪气轻浮的样子,嘴角勾了勾,笑道:“这可是皇兄自己说的,臣弟可是早就惦记着皇兄收藏的那幅前朝世宗皇帝的墨宝了,皇兄就把那幅字舍给臣弟吧。”
皇帝静静地注视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亲弟弟,目光渐渐温柔起来,从前的记忆缓缓复苏,他开始回想起子文前几年那些毫无芥蒂的清朗笑容,回想起他小时候跟在自己身后依依呀呀地叫自己“皇兄”时的稚嫩童声,回想起婴儿时的他那张稚嫩无邪的容颜,再看如今的他,戴着厚重得摘不下来的面具,做一些他从小就鄙夷的人才会做的事……
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他信任?难道我就妒贤嫉能到会加害自己的嫡亲弟弟?皇帝想着,不由得心中发堵起来。
朱子文见皇帝表情凝重,心中也没由来的难受起来,忙转开眼看着不远处的山石,勾起嘴角笑道:“皇兄该不会是要反悔了吧?”
皇帝暗暗地叹了口气,勉强笑道:“你什么时候想要便什么时候去拿,我怎么会反悔。”
朱子文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盯着皇帝看了好一阵,直看得皇帝不自在了才奇道:“从前臣弟想要那幅字,皇兄说什么也不肯给臣弟,今日怎么突然大方了?”
皇帝回想起从前,不由得闷声笑了起来,道:“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大方了?你忘了母后说的,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会珍惜,我不过是要教你学会珍惜罢了。”
朱子文一双剑眉耷拉下来,悻悻地道:“原来如此。”
皇帝又道:“一会儿各家闺秀就要来了,你且好好看看,母后特地在这条路上设了个观景点,各家闺秀路过这里时都是要停一停的,你看仔细点儿,看看有没有你中意的闺秀,不管你看上了谁,我都替你做主。”
朱子文将手肘抵在白玉桌上,手掌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浑不在意地道:“只怕是臣弟看得上别人,别人却看不上臣弟。”
皇帝剑眉一竖道:“以你的相貌和才学,就算是比那几个所谓的才子也是不遑多让的,又有亲王的爵位,若真有看不上你的,那可是瞎了她的狗眼,若真是如此,那等没眼光的女子,要来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