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的一触即离,柳千树拘谨地将脸别开,解开安全带说:“我回去了。”
顾屿杭看着她的侧脸,低声喊住她:“等等。”
柳千树回过身,却见他欲言又止,羞于开口的神情一览无遗,不禁一怔:“喂。”
顾屿杭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摇了摇头说:“不了,不说得好。”
“我真的特别烦你这种话!”
“我说了你别发飙。”他小心翼翼地提醒。
柳千树点头保证:“不发飙。”
“你裤子……那个……”顾屿杭的话还未说完,柳千树顿觉头皮发麻。她飞扑上前,羞耻地捂住他的嘴巴,无理取闹般地喊叫起来:“住口住口住口!”
顾屿杭挣脱一瞬,垂死挣扎:“是你让我说的啊!”
“我让你说你就说,你怎么这么听话?”柳千树情绪激动地下了车,站在车外理直气壮。犹疑一瞬,她俯身看了眼副驾的座椅,发现椅垫上干干净净后,松了口气,“还好没弄上去。”
顾屿杭挠挠眼角,笑着瞟了眼车灯照亮的前方道路,轻声说道:“不惹你了啊,回去早点休息吧。”
柳千树气鼓鼓地关上车门,脸颊已经涨得通红,恨不得藏进临近的大树干里,却还要咬牙威胁道:“不许再提这件事了!”
顾屿杭会意地点了点头:“我本来就该当做没看见不知道是吧?”
“那当然。”
“晚安。”
“晚安。”
* *
第二天一早,柳千树带着宴景然到肿瘤医院做胃镜。
一下出租车,她便环顾四周,东张西望,整个人都处于跃跃欲试的状态。
宴景然总是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她多余的动作和异常的举止,于是问道:“找谁啊?”
“没啊。”柳千树挽着她的手臂走进医院,为了打消她的顾虑,于是一边打量来来往往的人,一边叮嘱注意事项,净扯些有的没的。
宴景然被她漫不经心又啰里吧嗦的叮嘱搞得很是不耐烦。她粗暴地打断她,说道:“你别说了,你做过还是我做过?我比你清楚得很!”
“你别这么凶嘛!”柳千树皱紧眉头,刚走进医院大厅,她就注意到角落里一个身着棕色夹克头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
宴景然强烈地感觉到她今天古古怪怪,这会儿看到她目光有所停留,于是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大厅的角落,看了一圈坐在那里的人后,狐疑地问道:“你今天干啥你啊?”
“我没干啥啊我!”柳千树凛然,拖着她往楼上走,“我们做胃镜去吧!”
“少给我神经兮兮的你啊!”
“我没有!”
到了检查室门口,宴景然抚着胸口深呼吸。柳千树抱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我告诉你啊,你就在这儿等你,做这个疼是疼了点,你想想我在这儿等你,你出来跟我哭一哭就好了。”
“我不哭!”宴景然把头一仰,不屑地说。
柳千树“哦呦呦”两声浮夸地笑起来:“不得了哦,你进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宴景然白了她一眼,推开门走进去。门即将关上时,她回过头来深情地望着柳千树,突然唤道:“千树啊……”
“嗯?”
“没事,我等等就出来了。”
“好。”柳千树扬起一个笑容,一直等到宴景然将门阖上,她才坐到检查室外的椅子上,开始了漫长而提心吊胆的等候。
沈彧骁从一楼大厅上来,悄无声息地坐到柳千树的身旁。
柳千树抬起头,看到他紧盯着检查室的目光时,忐忑不定的心忽然间有了定着。
她握住沈彧骁的大手,安慰道:“她会没事的。”
“嗯,你也不要担心。”
“好。”
“我得先走了。”沈彧骁只坐了片刻便起身,“她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出来,你好好照顾她,必要的时候联系我。”
“我怎么联系你?”柳千树问。
沈彧骁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条:“这是我的号码。”
柳千树接过纸条,当即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沈彧骁的脸上现出欣慰的神色:“我也有你的号码啦。”
“嗯!”
“那我先走啦?”
“路上小心点,我回头联系你。”
“好。”
沈彧骁离开后,柳千树将写着他的号码的那张纸条放进上衣口袋里。
她想到,最先看到他的字迹还是在宴景然的书信里,潇洒的字体,满是少年的渴慕与思念;而今,她也亲手拿到一张,十一位数字载满了一个父亲的责任与爱。
柳千树的心里有了股前所未有的盼望与力量。她不确定这股力量是否完全来自沈彧骁,来自这位二十年不见的亲生父亲。可是无疑,沈彧骁的出现给她的心神带来了不可小觑的变化。
她希望宴景然能知道这一点,却又害怕宴景然接受不了。
* *
活检结果要一周后才能出来,正巧是柳毅结婚的那天。柳千树想问问医生能不能提早几天拿,却被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