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医院有医院的规章制度,你老这么爱插队呢?”宴景然教训道。
柳千树看人间稀景一般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
“我……”宴景然飞快地眨了两下眼,哑口无言却又不甘示弱,“你少管我,好好管管你自己吧。”
“我又怎么了?”柳千树问。
“你自己想想吧,”宴景然没好气地,“昨天又是谁送你回来?才一个下午的时间,你又跟他凑到一块去了?”
“我那是有正经事情!”
“什么正经事情?”
“不能说。”
“不正经的事情才不能说嘞!”宴景然理直气壮。
柳千树无奈地看着她:“刚刚还说你通情达理了,又开始无理取闹了……”
宴景然二话没说,一边捋开额前的碎发一边走出医院,拦了辆出租车后一路上只字未提。
柳千树以为她无话可说了,于是安静地坐在一旁,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跟她闹矛盾。可是谁想,一进家门,劈头盖脸的教训便如风雨袭来。
她坐到沙发上,噤若寒蝉却不免有些无语:“刚刚在外面不说,是怕丢脸哈?”
宴景然搬了块高凳子坐到她的面前,开门见山地说:“你跟一个男人来往要注意分寸……
柳千树点点头。
”三天两头凑一块儿去,一天凑一起好几个小时,你成不成体统?男人是不会珍惜你的!”
“我没有……”
“你别东一句没有西一句没有的,你说‘没有’那就是‘有’!”
“妈你还真是了解我哈!”柳千树挑眉。
宴景然板脸呵斥:“少给我嬉皮笑脸。”
“我问你件事儿吧。”柳千树看着她说。
“问吧。”
“你明明也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给他下了偏见断论,是为什么?”
宴景然微微一怔:“你还听不懂啊?我对他没有偏见。”
“你对他的偏见连你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我没有!”
“看吧,我遗传你的,一模一样。”柳千树靠到沙发上,旗开得胜般的。
宴景然嗤笑一声:“就是因为遗传,我才怕你傻。”
“因为前车之鉴吗?”柳千树问。
宴景然不耐烦:“你讲话能不能少给我用点成语?”
“因为你的过去吗?”她改口。
宴景然愣了一瞬:“是。”
柳千树忽然间语塞。
她想逼宴景然承认对顾屿杭的看法和偏见是因为过去发生的事情,却没想到宴景然丝毫不掩饰。当她坦率地承认之后,柳千树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靠在沙发里,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人,慢慢地问:“那如果,没有过去发生的事情,你会这么看待他吗?”
“不知道,没有如果,你个笨蛋。”宴景然站起身,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问,“中午吃什么?”
“随便。”
“别吃了。”
她转身走进厨房,柳千树想了一会儿,跟了上去:“妈妈。”
“干嘛?”
“要是有一天你发现你认为无情抛弃你的人有苦衷,你会怎么办?”
“我前一分钟才跟你说什么?”宴景然双手叉腰反问道。
柳千树细细回想,故意说:“你叫我别吃了。”
宴景然狠狠地甩了两下围裙:“我不把你绑起来打我不是你妈!----我说‘没有如果’!”
“万一是真的呢?”柳千树走上前去帮她系围裙。
宴景然平静地呼吸着:“不可能。”
厨房突然地安静。
柳千树打了个蝴蝶结后,安静地站在宴景然的身后。
宴景然面朝着客厅,视线聚焦在空气中的某个点,双手垂落在裤缝两侧,肩膀以极其微小的弧度慢慢地颓下。
过了许久,她转过身来,低头握住柳千树的手,说道:“妈妈不是让你不要相信男人,也不是不要相信感情,只是要你懂得珍爱自己。”
柳千树点头。
宴景然轻叹:“你别光点头,你得真的明白。我知道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再怀一次希望,但不可能了,我四十几岁,体弱多病,就剩一个躯壳了。但你不一样。我承认,我对他有偏见,从第一眼开始,因为条件太好的男人没有安全感……但也只是我的偏见……”
宴景然抬起的眼眸又慢慢垂下。
柳千树握住她的肩膀,内心五味杂陈。她犹豫了许久,终于决定把心一横,一鼓作气道:“妈,我昨天遇见一个人……
“然后呢?”宴景然看着她。
”他知道我戴着手环,还知道手环里刻着字母……他知道你,知道我,他现在就在这座城市。”
柳千树话未说完,宴景然侧过头去,看着她腕上的手环,嘴巴微微张开,眼睫难以自禁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