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帕西瓦尔微微侧过脸,露出了一丝的讶异。
凌晨三点到五点确实是尸灵最活跃的时间,克雷登斯并没有说错。可是不需要媒介便可直接与尸灵沟通的凡人,需要具备非同寻常的人生体验——他们必须濒临死亡,灵魂被碾碎后又重组起来——这类人称为尸语者。
尸语者乃世间少见。之前因为这份固有认知,导致帕西瓦尔从未重视过克雷登斯嘴里的“说话声”。而现在回头想想,孩子体内所具备的默然者确实曾经让他濒临死亡,或者说一直处在一种濒死的状态,那他能开化出这样的能力也是情理之中。
这也算因祸得福。毕竟有些巫师为了让自己开化出这样的能力,故意让自己濒死,成功率非常低,死亡率却很高,常常自己没成尸语者,反而成了冤鬼或尸灵。
何况豢养尸灵的家庭本来就不多,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逐渐放弃了尝试。因为这么做还会招致另一个致命的后果——那便是只要豢养它们,如果它们不愿意搭乘灵魂马车离开,便会永世缠上把他们炼为尸灵的人,至死方休。一旦停止了投喂,它们便会以豢养自己的人为食。
“我不能现在带你去看它们,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帕西瓦尔为难地沉默了片刻,说道——“一旦你看到了它们,它们便也看到了你。从此之后你便无法逃离这栋宅子,你可以暂时地离开,但最终必然会孤独地死在这里。”
所以即便是格雷夫斯家的人,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见过家中的尸灵。豢养与投喂,以及从尸灵身上采集信息的工作一般都由长子继承,毕竟长子本来就要死守老宅,即便最终死在宅里,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这样的威胁却让克雷登斯兴奋,他立马把头抬起来,信誓旦旦地道——“我不怕,格雷夫斯先生……我、我不怕,我、我以后死在这里也可以,我……我很乐意……”
“我不乐意。”帕西瓦尔坚定地否决,看着克雷登斯的表情又瞬间被沮丧吞没,忍不住拍拍他的脑袋,安慰,“很快我就要把你送走了,在这之前就不要给我提更多的要求,一切——一切都等到你回来再说。”
克雷登斯懊恼地把头重新垂下。看来无论怎么抗拒,他还是逃脱不了得和斯卡曼德兄弟离开的命运。
他无措地搓了搓手,轻轻地握着被子。帕西瓦尔看到他的中指还戴着指环,不禁提醒,“对了,你和他们回去之前也把这个先还给我。反正你拿着也没什么用,在那边——”
但听到这话,克雷登斯却像触电一样把手收回来,紧紧地护着手指,紧张地道——“不、不行!格雷、格雷夫斯先生……不行!这个是您给我的,现在、现在是属于我的东西!您不可以把我的东西拿走,您……您不该做这样的事!……”
帕西瓦尔愣了,克雷登斯过于激烈的反应吓了他一跳。本想握住孩子的手也悬在半空中,好一会才收回来。
他苦恼地掐了掐眉心,没再坚持。
他忽然不知道当初把戒指给孩子究竟是对是错,就现在看来,克雷登斯似乎已经把那枚用以传递危险讯号的指环,当成了守护某种承诺的信物了。
离开了克雷登斯的房间,帕西瓦尔重新走回红漆门前。他把赛比也叫醒了,并让它拖着大大的裹尸袋跟在后面。
他重新把湿漉漉的袍子穿起来,水是生死两界沟通的桥梁,在暴风雨夜里和尸灵交流,也比往日来得更加顺畅。
“赛比需要跟您一起进去吗?”每次赛比跟着帕西瓦尔来到此地,都会问同样的话。
而帕西瓦尔也会一如既往地回答,“不用,我自己就行。”
他把裹尸袋接过,又把装着圣石的箱子夹在腋下。
赛比凭空消失之后,帕西瓦尔腾出左手,握住红漆门把。
环扣上的蛇猛地合下血盆大口,这一回它的利齿终于扎进男人的手腕,殷红的血液溢出的刹那,沿着蛇牙向上涌动。
当确定了帕西瓦尔确实是格雷夫斯家的人后,蛇嘴慢慢地把牙齿抽离手腕。随即,门板上无数条蛇全部蠕动起来,发出隆隆的闷响。
淡蓝色的咒光把帕西瓦尔手包住,环绕了一圈后又慢慢褪去。最终只听咚的一声铁锤凿地的撞击,所有的蛇又同时停止动作。
帕西瓦尔静默两秒,推门而入。
把长长的裹尸袋拖进红漆门后,大门自动在他身后闭合。
他把圣石放在脚边,又解开了裹尸袋的绳索,一股混杂着尸臭和流浪汉特有气息的恶臭扑面而来。
他走到尸体的旁边站好,抽出魔杖凭空挥动。
顷刻间,左右两侧的火把被点燃了。但那并非普通的火把,而是大量的白磷燃烧出的绿色的、妖异的火焰。
整个房间大约有九十平米,正前方是一个祭台似的凸起。他往旁边让了几步,用咒术将裹尸袋彻底撕裂之后,再用法术控制着僵硬的尸体,凭空过到祭台之上。
然后,他亲手取出圣石,走向祭台。
祭台的周围有一圈小小的沟渠,将祭台围成一个圆。在圆的前段设立着一个浅浅的凹槽,旁边雕刻着各种各样炼金术的标志。有些似是乌鸦,有些似是猎犬。还有一些倒立的、削掉边角的几何图形,像是女人的子宫。
帕西瓦尔将圣石放进凹槽之中,后退到房间的中央。接着他抬起右臂,用魔杖指着圣石所在的位置,默念召唤的咒语后,圣石被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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