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的清晨,宁静的阳明河上,迭起了层层的迷雾。沿着青石铺就的堤岸,等荡漾的微风来时。便趁着夜色,轻柔的,融进蛛网一般的大街小巷里。
河雾不同于激烈的风霜雨雪,会带给人,那样明显的感受。她只是这样的温柔着,宁静着,慢慢的铺展开来,将她的怀抱,无私的触到这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给所有即将沐浴曙光的人们,一个美好的朦胧,就好似那些依然残留在睡眼惺忪里,昨夜的梦。
“可是,当阳光出来,当人们的足迹踏响石阶,这些雾气,就会消失不见了吧。”
这是十在遇刺后,醒来的第二天。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刚刚醒来的昨天,整个人却是那样的疲乏和倦怠。用了饮食,困在屋子里。午间刚过,便昏沉得无可奈何。
老实说,在他的意念里,十是抗拒这份来势汹涌的倦意的。因为,他自己都不敢确认,再一次昏睡过去,谁又知道下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又过去了多久呢?
为此,他尝试着按照他的那位爷爷,也就是如今的炳王,之前教导过他的方法,规律的调节着呼吸,意念中,努力的协调好身体的每一部分,以期达成某种既定的频率,力图再一次使自己宁静下来,也藉此想要求得精神和意志力的专一。
可是……结果,好像却并不是太如意。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将近黎明的时分,屋外的山脊上,已然透出了点点的微光。
借着烛火,他走到未名神龛的前面。看到花瓶里的插花,依然还是昨天的海棠,甚至于,那韵味和格调,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以此,也终于获得确定,这一次的深眠,在过去的时间里,总是,又恢复到了正常的规律。
推开通往外间走廊的门,楼道和屋顶上,早已被惊动的一道道目光,正齐齐的看来。
随意的搭着一件披风,在睡意全无的长夜,就那样木然的伫立在门道与回廊间的黑暗里,静静的看着,静静的,注视着遥远的天光,一点点落在山脊上。
而后,风停雨住,轻柔飘忽的河雾,开始弥漫着,在黎明的到来前,在光明尚未完全铺展开来的时候,悄悄的,遮住这城市。
黑夜里,朦朦的雾气,随风飘散。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却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虽然,面对的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清晨时分。但是,这份宁静和自然的变幻,总还是给人带来好多别样的情感,并趁机勾动起太多的记忆……
正或许,恰是人心所思量的种种,也一如这无边无际,不可穷尽的河雾一样。难以把握,甚至于连探索的伸手,也总是蒙昧不清、空无一物吧。
人心的内外交感,始有五味杂陈的落寞。
为此,在看着楼下的河雾一点点吞没掉触目所见,一切隐约的房屋轮廓后。站在楼道上的十,突然这样的喃喃自语着。
※
巴布苦,是在阳光,就要映透朝霞的时分,悄然进的门。
天空上,依然云霞明灭,看不出,接下来的一天会是怎样的天气。
他步入屋内,在那一片漆黑中,回头望了望未名神龛前的幽暗灯光。便轻轻的走到十的身后,驻足在那里,无言的守候着。
良久,那个失神的孩子,突然回转他天真烂漫的面容,对着这位八尺壮汉,毫无防备的,露出明丽的笑脸来。
天空的微光与身后神龛上的烛火,所带来的明亮,不足以映现出那孩子脸上的细节。但是那份感激,那份依赖,那由衷从内心里透露出来的亲切,却无关黑暗,直直的倾泻在巴布苦的眼中。
这样一个时刻,好似整个世界,也完全融化了一般。
这突然的错觉,使两个人都在刹那间,怔住了。
十,又慢慢收回他的微笑,并再次回转身去,还是那样发呆般的望着远空的游云。
脸上的失落之情,难以掩饰,但也好在总是背对着来人。
而同一时间,鲁莽壮汉的巴布苦,也从内心的某个角落,再次触动起一些柔软得像是一粒落在眼中沙砾般的东西,也同样的沉默了下来。
小楼上,又变得如此安静起来。
“巴叔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十终于缓慢开口,却没有回身。
“下面的人说这边有动静,所以,我过来看看。”
对于他的话,十以一种无奈的浅笑,轻轻带过。
东方的太阳初露光芒,却又瞬间,被厚厚的云层遮掩去。
“难为您了。”
“少主,或许您对我的很多方式不满,但请您相信,此时此刻,我所做的每一件事,全都是为您的安全的着想。而同样,也在这之前,都得到了王爷的首肯。”
“所以,我才说,难为你了。”十,并没有认真的,去听巴布苦的话语。而是更为好奇的往前踏出一步,凭着栏杆,看那晨曦下,又一次开始搅动起来的河雾流岚。
周遭的屋顶上,笔直的站着一排排的卫士,流动的雾气,漫过他们的胸口,与街面上的人影绰绰,一同形成面前这别样的清晨。
词穷语塞的巴布苦,拧着眉头,努力的思考了一回。
“少主,您不必叫我巴叔,我也知道,这不是你想给我的称谓。
我只是一个仆人,我自己清楚。
这一点,在当初王爷有意提拔我为步骑统领的时候,我就这样跟他说过。但是王爷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仆从。我是一个裁缝,我的工作,实则是在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