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级的妇人,坐在如意罗汉床上,头发微白,穿着深棕色圆领褙子,见她来了,笑得很是和善可亲。
苏皎月先朝着背手而立的中年男子行了礼:“儿臣参见父皇。”
又看向仍笑着的老妇人:“参见皇祖母。”
皇太后未等皇上说话,先行一步吩咐宫女扶她起来:“月儿,到皇祖母这儿来。”
苏皎月依言上去,皇太后抚她冰冷手心,屋外忽然起了风,吹得木窗声声作响。
“皇祖母许久不曾见你了,前段时间你生了病,现下可好多了?”
宫里不晓得她昏睡一事,只记得她自缢不成,受了些伤,宫中长辈们竟都心照不宣地称之为生了病。
实因古往今来,家丑都不可外扬。
苏皎月轻咳了一声,柔柔道:“劳烦皇祖母记挂,歇了几日,已无大碍了。”
皇太后看她的目光满是疼惜,苏皎月穿着浅色折枝团花纹缎地夹袄,遮住了淡红色有些突兀的伤痕,此刻皇太后与她坐的极近,还是能看见些,心里更是钝痛。
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孙女,从来都是当嫡亲孙女对待,她生来就视如掌上明珠,定好的未来皇后,对她难免朝督暮责。没想到虽未让她养成个娇纵的性子,却变得软弱起来,任人随意拿捏。
向来她在宫里受了委屈,都是不肯说的,也怪她这个皇祖母照顾的不够妥帖。
皇上转过身来,苏皎月看清了他的脸,已是中年,身躯凛凛,棱角分明,眉宇间藏不住的寒寒威严:“你父亲身体抱恙,已有几日未来上朝,皇太后同朕商议,派个人送你家去看看,你可愿意?”
苏皎月忙起身行礼:“承蒙父皇体恤,儿臣自是愿意的。”
“那明日一早,朕便让华荣送你回去。”
“是,多谢父皇。”苏皎月垂着头,几缕青丝拂在耳边,看上去有种惬意的柔和安宁。
皇上说完这话,看向皇太后:“母后,儿臣还有些折子未批,先告退了。”
皇太后点点头,看着皎月乖顺的模样,就想起自己那不争气的孙儿,区区一个从四品官员的女儿有什么好?一股子狐媚劲儿,哪里就比得上她看着长大的皎月了?
大家闺秀,秀而不媚。
她心里暗暗定了主意,等太子此次回来,她非要亲自督促他一番,整天跟个不入流的选侍混在一处,哪里有太子的风范!
不过皎月也难免怯懦了些,叫个妾室生生骑在自个儿头上,皇太后皱了皱眉,待会她便书信一封,派人送到尚书府上,有些事,还得她母亲去劝才好。
“月儿。”皇太后收拾好愁绪,笑着唤她,“你祖母定是高兴的。”
嫡亲的孙女,又没了长姐,她是将她宠在心尖上的。
想起苏皎皎,皇太后心里却又伤感起来,她倒是个稳重的孩子,嫁给宋如澜后,夫妻二人还算伉俪情深,只是那孩子福薄,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偏偏年纪轻轻就得病去了。
现在苏家嫡出的小姐就剩下月儿,虽比不得她姐姐的性子,可论起这容貌,皇宫里头都难有比得上的。
叫人如何不疼。
正巧到了晌午,皇太后留她吃了午膳,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苏皎月在慈宁宫坐了一下午,皇太后才放她离开。
玉簪和珊瑚得了娘娘明日回府的消息,就一直在屋子里收拾着,索性她回去不过半月,也没有多少东西可带的。
瑞香替她理着衣裳,苏皎月坐一旁托腮看着,时不时提点几句,她即是探望病中父亲的,过于鲜丽的衣服还是少带为好。
格子门开着,月嬷嬷端了两碟子点心进来,是霜糖花生和蜜饯。这还是苏皎月第一次见她,她穿着月白色比甲,年纪有些大了,额间眼角层层涟漪,左耳内有颗痣。
苏皎月记得,耳内长痣,主寿。
这月嬷嬷,看着就挺稳重,皇后身边的人,自是不差的。
苏皎月想了想,吩咐她坐在香几上,那月嬷嬷是个恪守规矩的人,断是不肯的,只低着头:“娘娘直说便是。”
苏皎月心想她即是在宫里待惯了的,定是视规如命,如何也改不了的,便也不拐弯抹角了:“本宫要家去几日,东宫里就麻烦嬷嬷多照顾着了。”
“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她垂着眼,未露一丝情绪,苏皎月却觉着她很是可靠。
听说月嬷嬷起先还是皇太后跟前的人,轮到她这也算是伺候过几代皇后了,在宫里是很有些地位的,无怪身上有股沉淀多年的气韵,倒是不矜不伐,确是个极好的人。
无需她多费口舌,一点即透。
临睡的时候,苏皎月满腹心事,以为今夜定是无眠了。
皇上派人送她回家,有半月不必待在宫里,不必虚与委蛇,本也是高兴的,可一想尚书府中皆是原身至亲之人,反倒比宫里更难应付。
今晚的熏香闻着格外浓烈,好在木窗留了小小的空,苏皎月透过缝隙里的月光看着只露了零星一角的夜空,更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