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摇曳生辉,珠玉帘子投在地上的暗影晃动不止,雪颂赤足下床,走到桌子边倒水喝。无妄挺直腰杆坐得端正,若有所思凝视她良久,一本正经道:“你觉得我将无生谷搬来魔界如何?如此离你近一些。”
“噗……”若不是定力足够好,雪颂嘴巴里的这口水早喷的满屋子都是了。啥、啥?她没听错罢,无妄方才说要把无生谷搬来魔界?他,没疯罢……打创世伊始,无生谷便是仙界的一处洞天福地,无论再怎样沧海桑田,无生谷也没换过地方,好端端的他将它搬来魔界作甚。
把茶缸子搁在小桌上,心脏骤然“突突”跳动不止。前几日他们亦曾在深夜共处一室过,不过那时有鱼丸在,小胖子做电灯泡一流,有他那样蹭光瓦亮的灯泡在,她倒也不觉得膈应。但现在四下里安然寂静,偌大的殿宇内只有他们二人,四目相对之间,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缓缓流淌开来。捧着大茶缸子思忖片刻,她抿抿嘴唇,向无妄认真道:“无妄,我现在不知用何种心态来面对你,思绪不大清明,头脑也不大清醒。我们能否,能否先保持一定的距离,等我调整好心态再碰面?”
114 风河的眼泪
有风从未关上的窗子里吹进房间, 床帏帐子轻轻晃动, 缀在末梢的珠玉铛铛作响。无妄起身立在床榻边,眸光紧紧锁定她, 眨也不眨道:“雪颂, 或许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不乐意听,但你必须得听,还得竖起耳朵来听。你怨我也罢, 恼我也罢,甚至拆了我的无生谷也无所谓,但……”徐徐靠近她,低声道:“不要不理我。”展开双臂拥抱她,将头颅埋在她的脖颈处, 呓语一般喃喃道:“失而复得该是这世间最美好的词汇,我从前总是无法体会这个词的深切含义, 再珍贵的东西丢了便丢了, 从来不想着再去找回来。但雪颂,你是我累世积存的重宝,丢失一百次便要找回来一百次, 漏掉一次都不行。”
雪颂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贪恋弥漫在呼吸间的熟悉香味, 却也晓得, 这个怀抱是最毒的毒.药, 一旦深陷其中,极有可能把小命搭进去。她难得保持了三分清醒, 推开无妄,咄咄逼人道:“你曾说喜欢我不是因为愧疚,那无妄,上一世你为何不喜欢我,这一世紫苑死了,你倒喜欢上了。”
无妄回答得甚是坦然,“上一世也很喜欢,只是不曾亲口说出来过。似乎喜欢你是则魔咒,哪怕记忆被封锁起来,已成陌路殊途人,也照样喜欢。”
多么温柔深情的话语,多么惹人肖想,雪颂淡淡笑一声,并未听进心里。平日里穿的衣裳领口都比较高,用来遮住蜿蜒在锁骨下方的伤疤,夜晚无需注意形象,她遂穿了件领口稍低的睡袍,挫骨扬灰剑赐予的疤痕露出一条。无妄伸出手抚摸她胸前露出的狰狞伤疤,蹙着眉头问道:“很疼罢。”
她故意道:“当然疼,每到雨天更疼,带着心脏一起疼。你若不将挫骨扬灰剑给紫苑,我便能免除这些疼痛,所以都怪你。”
无妄继续蹙眉,“我没给她挫骨扬灰剑。”
她从鼻子里发出冷哼,“那是她自己偷走的?挫骨扬灰剑一直为你所藏,从未易手,紫苑不过是遗墨老祖的女儿,她能有多大的能耐,可以从你的眼皮底下偷走东西?”
她不晓得这句话击中了无妄心底的哪个部位,委地墨发随风向摇动,他只望着她沉默不言。良晌,眼皮子动了动,态度和缓道:“你会知道的,雪颂,迟早会知道,不过不是现在。”
她一直觉得无妄有事情瞒着她,现在这种感觉更甚,她问,“无妄,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还不止一件。”
他未从正面做答,只模棱两可道:“强大如我,也有不得不惧怕的东西。”
惧怕?这个词用的有意思,十分巧妙。
甩甩纷乱的头发,雪颂朝着床榻走过去,“若连神尊大人都有惧怕的东西,我们这些创世后出生的小辈岂非该惶惶不可终日了。”爬到床上,伸手将帘子放下来,找到柔软的枕头,闭眼昏沉道:“隔壁厢房干净又整洁,大人且去入睡罢,若缺甚么东西,唤守在殿外的魔使帮你找便成。熬了这些日子,我是撑不住了,恕不远送。”
她并不晓得无妄是在何时离去的,当困倦到极致时,哪怕天塌个窟窿也无知觉,只想陷在软枕中睡到天荒地老。
一觉睡醒,神清气爽,囿在体内的疲劳一扫而空,连带着看东西都无比清晰。
来魔宫短暂叨扰的两位爷已不在厢房中,八成是回仙界去了,毕竟仙魔有别,他们不能在魔界久留。仍是昨夜当值的那位没眼力劲儿的魔使来向她通报,“神尊大人原本想等您睡醒再回仙界的,但他等了许久您还不醒,那位叫流封的仙官又催得急,没法子,他只好带胖胖的小仙童先走了。”
闻得他称呼鱼丸为“胖胖的小仙童”,雪颂在心底替鱼丸默哀了一把。同时,她觉得有必要同知乐说一说,将魔宫原来的规矩改变一下,昨夜便是这位小哥当值,现在天都亮了,他还在当值,忒不把魔权当回事了。
她摸着下巴思索道:“久等?太阳不才刚刚升起来吗,他从几时开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