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昂从七王爷的府中走出来的时候,心情舒畅了很多。
少年人的心云淡风轻,或许是因为置身事外,没有各执一词的臣子加以左右,苏燃对于政事的看法简单明了,他有一种过人的本事,就是让任何在他身边的人感到轻松自在,无所顾忌,就连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例外。
一场谈话结束后,原先那种如临大敌,不堪重负的感觉从苏昂心中消失殆尽,他头脑中纷乱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既然他已经派出人手去追查逃亡途中的广青王,那此事就该暂且告一段落,如今急需面对是十年一度的璇玑海祭典。
璇玑海位于雩之国东面,海中有奇兽出没,多不胜数,一如鱼虾。
沿海有一座大城名曰天水城,因璇玑海中时常有怪物作乱,百姓们惶惶不安,当地军队屡次下海除妖,却是除之不尽,杀之不绝,因此雩之国素来有帝王亲自出海,以鲜血为祭,求水神保佑百姓安康的惯例。
届时,文武百官都将随行,銮舆凤驾,结驷连骑,一路自皇城浩浩荡荡地东下天水城,镇洋王苏烈将为他们接风洗尘,待众人休整三日后,便出海行祭礼。
整个祭典的排场盛大,有舰船上百,随从成千,护驾的兵士更是无处不在,只要行吉礼当日,海上风平浪静,那一切便平安无事;若是气运不济,遇上海怪出没,那就将酿成一场生灵涂炭的灾祸了。
雩之国曾有一任皇帝就是在祭典中遭遇海中奇兽侵袭,命丧璇玑海的,虽然此事实属偶然,却也教白华帝心惊肉跳,生怕自己也偶然地成了牺牲品。
如今上老将军已死,作为上家唯一的接班人,上颢自然要护驾随行。他将这个消息带到遥玦山庄的时候,夜已深,云檀在房中等他,她闲着无聊,正借着烛光,站在窗前用小刀修剪着陶瓷花瓶里的几束蔷薇。
远远地,她听出了他的脚步声,立马欢快地扑到窗前,上颢恰好从高楼下走过,他一抬起头,便看见了窗边女子明媚的面容,两人相视一笑。
时值深秋,夜凉如水,军人走进屋子的时候,带进了一股寒气,他解下厚厚的大氅,交给门边的小厮。
“我来晚了,”他快步向她走去,“你不用每次都等我。”
“我乐意。”女子嫣然一笑,她手中握着一把金色的小刀,桌上散落着几截枯枝。
他走到她身边,看见她正在修剪的盆栽,便伸出手接过女子手中的刀,“我来。”
云檀让到一边,莹莹浅笑着看他动作娴熟地握住小刀,裁下了几截横长的枯枝。
上颢从前时常见她修理花草,觉得有趣便留心注意了几回,每次云檀拿着剪子在花园里忙活,他都饶有兴趣地立在一边看,默不作声地观察她修剪的手法,云檀起初无知无觉,直到某一日上颢突然无师自通了,她才又惊又喜。
“干脆你别当将军了,到我的山庄里做花匠吧,我付你双倍工钱。”丽人笑得清柔。
“从前你还想过让我当木匠,不如我全包了。”盆景剪裁完毕,他放下小刀,转头看她。
云檀走上前温顺地依偎在他怀中,“今天又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耽搁那么久?”
“皇上要去璇玑海行祭礼,我要护驾随行。”他伸出胳膊圈住她。
“要去多久?”她抬头。
“如果不出意外,一个月就会回来。”
“一个月……”她失落地放开他,“一个月后,你的身上大概又会多出好几道伤疤,我不喜欢看你受伤,每次你离开我跑去打仗,我都很害怕。”
“没什么好怕的。”
“怎么不可怕?我会胡思乱想的。”
他笑了起来,“想些什么呢?”
“我会想要是你受了伤怎么办?要是伤口不在肩上,不在背上,而是在胸口,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丽人说着眼睛湿润了。
上颢复又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语调中带着温存和慰籍,“战场上是很危险,但不是每个上战场的人都会死,你不用担心。”
“我没法不担心。从前我在酒楼里跑堂的时候,听人家说起过你,他们说,要是你有个像我这样的俏媳妇,就不会那么爱打仗了,可他们说得不对,你有没有我都一样,成天都要往战场上跑。”
云檀说着忽然推开他,她后退了一步,轻盈地在原地旋转了一圈,她一边转一边回过头看他,不愿错过他脸上每一个的表情,“我是不是不够漂亮?不够讨人喜欢?”
女子的眼神中带着渴盼,天真得像个孩子,他伸手将她拉到跟前,“你很漂亮也很讨人喜欢,但我除了带兵打仗,没有别的本事了。”
“可我不想让你离开太久。”
“我很快就会回来,”他微笑着低头轻吻她的前额,“今天我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很重要的事吗?”她甜甜笑问。
“是。”
于是,她将他拉到椅子边坐下,自己则坐到他腿上,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好了,可以说了。”
上颢笑了起来,“我只是想问你,如今上老将军已经离世,上家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娶你过门,你愿意嫁进来吗?”
“怎么?你准备大张旗鼓地迎娶一个富老头的遗孀?”云檀吃惊地问道。
“为什么不行?”
“可咱们已经成过亲了,在西容城的时候,你就把我娶过了门。”她凝视着他,眼里含着婉转的情意,“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我受委屈,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