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里,雩之国照旧纷争不断,上个月天云山一役,广青王苏律行刺未遂,又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白华帝苏昂其实并没有什么当帝王的潜质,举国太平也就罢了,一旦遇上纷乱,便力不从心。
他是那种好强又缺乏行动力,虚荣又意志薄弱的人,每次只作出了微小的努力便开始换幻想巨大的成功,一旦达不到期望便灰心丧气,斗志全无。
可就是这样一个平庸的人,却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走上了帝位。
原来先帝在位时,曾迟迟未立太子,他看着自己的几个儿子,总觉得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坏,着实想不出该挑哪一个,这件事一直拖到他年事已高,头脑不复清晰的时候才作出了决定。
上了年纪的人难免会感情用事,就算是皇帝也一样,先帝变得越来越看重人伦之情,哪个孩子为他多费了点心思,他就格外高兴,然后毫不吝啬地予以厚爱,苏昂便是抓住了他这个弱点,开始显山露水的。
他有一张抹了蜜一样的嘴,三言两语便能将贤明威严的老皇帝哄得心花怒放,老人一高兴,便对这孩子抬爱有加,他越来越亲近他,到了后来,干脆时常将他带在身边,跟他推心置腹。及至临终的时候,先帝不仅将帝位传给了他,还紧紧握住这儿子的手不放,老人的双目饱含热泪,恨不得将他一并给带走了。
自从九年前宁襄王叛乱结束后,雩之国已经很久没出大乱子了,苏昂每日枕稳衾温,宫妃环绕,上月猝不及防地在天云山受了大刺激,回宫后便连续发了三天的烧。
苏律带着一众余党逃得不知所踪,皇城内守卫森严,他能做到带着为数不少的人马,在皇帝眼皮底下溜走,可见在皇城中必有内应,而且这个内应来头不小。
苏昂苦思冥想,不知该将矛头指向朝中哪一个大臣才好,他茶饭不思地过了好几天,忽然决定出宫一趟。
每当苏燃烦闷忧愁,不得其解的时候,便会去找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七王爷苏燃。
苏燃今年二十三岁,他是个唇红齿白,逸蕴高致的年轻人,仪态轩然霞举,举止fēng_liú蕴藉,可惜自小体弱多病,长年居于皇城,修身养性,虽养得了一身才气,却无处施展。
三岁时,太医曾预言他活不过二十岁,可如今,他已然行过冠礼,却依然活得潇洒自如,他是个恬然无欲,轻微淡远的人,别人乐意给他的,他都欣然接受;别人不愿意给的,他也不争不抢。
云檀在遥玦山庄里见跟七王爷打过照面,她当时非常惊讶,暗地里问白管事,“这小王爷看上去听话得很,难不成从前也跟你们做过杀人买卖?”
白管事笑道,“遥玦山庄风景宜人,有王孙公子慕名前来赏玩山水也是常事,未必都是来做买卖的。”
“原来如此。”云檀这才释然一笑。
不过,她并不相信白管事的话,这个胖胖的家伙八面玲珑,油光水滑,跟谁都像是朋友,但对谁都未必真心,云檀在庄子里呆了七八年都没能摸清他的底细。
虽然白管事如今已经弃暗投明,再也不做杀人越货的勾当,但仍旧非常讲义气,对于过去的买主姓谁名谁,一律守口如瓶。
“我今天在庄子里看见了七王爷苏燃,”有一回,她问上颢,“你觉得他怎么样?”
“你以为呢?”
“我以为……他不像个人,像个神仙。”云檀妙目轻闪。
上颢面露微笑道,“的确如此。”
“我知道他不是个不简单的人,可又说不出哪里不简单。”丽人露出深思的表情。
“他太像神仙了,”上颢道,“苏燃毕竟是人,不是神仙,是人就会有欲/望,追名逐利是欲/望,想要避世离俗也是一种欲/望,可他看上去对什么都无所谓,这反而让人生疑。”
“确实如此。”云檀嫣然笑道,“可惜人们大多看不透他。”
她说着,柔情脉脉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促狭,“那么你呢?上将军想要的又是什么?”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下巴的线条,“我想要的都在这座山庄里了。”
美人展颜一笑,她就想听他这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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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屋子里没有点蜡烛,窗外有夜风在纷乱的树影间呼啸,文素音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精神恍惚,身边的婢女督促她快些回屋,外头风冷,她也只是木然地摇摇头,一动不动。
上隽今夜又出去了,她知道他去了哪里,不是在花街柳巷中徘徊,就是进了红霞夫人的床帏。
文素音十年前嫁入上府后,很快便失了宠,她今年二十六岁了,却依然没有孩子,文丞相对她的表现非常不满意,曾亲自上门数落过她好几回。
文素音焦虑彷徨,于是试着给母亲写信,她的母亲是个美艳绝伦,又冷酷无情的女人,跟文相乃是一丘之貉,她冷漠地回信告诉女儿,让她想办法给上家生个儿子出来,不然就不许回娘家。
对于繁衍子嗣,上隽也十分看重,可安静木讷的文素音在他眼里索然无味,即使她有一张绝世倾城的面孔也无法燃起他的兴趣。
上隽身边那群酒肉兄弟开始嘲笑他,怀疑他是不是生不出孩子,上隽对这种事情是要极了面子的,只得回去与妻子同床共枕。
可他发现自己竟是做不到,心里顿时窝火起来,有一回忍无可忍地打了文素音一巴掌,骂她是个死人,文素音当时就哭了,她抽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