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雅公主离开张正德后,在营地里抢了匹快马,一路飞驰而去。营里的将士忌惮她将军夫人的身份,不敢阻拦,于是她快马加鞭,跑得没影没踪。
张正德居然没有追上来,这让朵雅十分气恼,但一想到他追上来或许不是哄她,而是打她,她便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这异族公主天生胆大,跟人吵起架来有嘴没心,她在风中策马狂奔了一会儿,等到心里的火气被扑灭了,便将自己在军营里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像她这般狡猾俏丽的美人儿是不愁没地方去的,朵雅公主未过几日便坐进了一间豪华的帐篷里开始吃香的,喝辣的。
帐篷的主人就是以残暴著称的宁襄王苏涵,他本人的个头十分矮小,长了一副好斗的面孔,说起话来声音很大,对下属和仆从极其严苛,动不动就下令砍手断脚,活像一个平民出生的暴君,而非知书达理,深思远虑的王侯。
正如朵雅公主说的那样,张正德之所以发迹得那么快,有一大半是因为她。她早就跟这王爷有过私情了,两人莺期燕约了好几回,可怜张正德无知无觉地借着朵雅的枕边风平步青云,还自以为本领高强。
当晚,朵雅换上了华丽的裙袍,盛装打扮过后,与苏涵同进酒食,共享口腹之乐。他们吃着甘甜多汁的佳果,饮着香醇的美酒,朵雅公主望着金光灿灿的帐子,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众星捧月的时光里。
她喝得半醉,心满意足地往苏涵怀里倒,苏涵放下了酒杯一把搂住了她,将脸往她的长发里蹭,嘴唇急不可耐地嘬着女郎的脖颈。
可惜帐篷内的欢/情刚刚开始便被人打断了,有探子来报,皇城大军攻破名央城,已率军旗鼓南下,往赤璋城逼近,安南将军张正德主动请缨,迎击皇城大军。
朵雅公主听罢猛地打了个激灵,像被人迎面泼了一桶冰水,寻欢作乐的热情‘滋啦’一声消散在空气中。
苏涵当场便允了,他搂着朵雅的肩膀,带着满嘴的酒气,残忍地笑道,“看看,你那傻大个还知道争强好胜呢,不错,本王就给他一次立战功的机会,怎么样?你高兴吗?”
“高兴。”朵雅公主勉强一笑。
她的脑子晃晃荡荡,这才回想自己在营地里说过的那些话——
‘“说啊!那些人到底是谁?那些跟你睡过觉的!我要把他们统统杀光!”
“如今我晓得了,那个英俊的后生叫上颢,是雩之国最厉害的武将。如果我告诉你,我见到你之前,早就跟他睡过了,怎么?你还能去杀了他吗?”’
这个没脑子的蠢货!
朵雅公主在心里发起狂来,她恨不得现在就拿起鞭子冲回营地里狠狠抽他几下子,让他乖乖滚回帐子里呆着。可她也知道苏涵是不好惹的,只能暂时藏起心思,佯装笑脸地跟他亲热,等到三王爷餍足地睡去,她才偷偷地溜出帐子。
异族女郎从小在草原上长大,手脚有力,骑术精湛,哪怕在马上脱缰挽弓都不成问题,三王爷见她身手矫健,送过她几支羽箭玩耍,此时她背着箭壶,身上挂着一张轻弓,孑然一身,星夜赶路,一点都不怕路上会有魑魅魍魉来袭。
可惜为时已晚,等她马不停蹄地赶到赤璋城外,张将军早已拔寨而去,只剩下一些没有用的破铜烂铁零零星星散落在黄沙地上,等着风沙将它们掩埋。
朵雅公主跳下马来,向前狂奔了几步,她嘶声大喊着张正德的名字,巴望有人会回应,可惜世上哪有那么多奇迹,她的喊声很快就被风吹散了,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上。
女郎抬头望着星空,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朵雅公主摇摇头,努力将这预感驱散,她才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呢!朵雅双手插着腰,恶狠狠地跺了几脚黄沙,凶光闪闪的眼睛逼视着前方,像一头陷入困境的母狼。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见到他!她下定决心的事没有办不到的!
朵雅公主咬了咬银牙,折身奔回马边,轻巧地翻身一跃,坐上马鞍,她扬起鞭子一挥,又一次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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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寂寥,荒凉的土地,死气盘桓,雾霭升腾。
鹞鹰在蔚蓝的长空中翱翔,宛如一只纸鸢孤独地悬挂在苍穹上,与刚劲的狂风奋力搏击。尘沙从地上一层一层地被风卷起,枯萎的杂草凋折在风中,到处都是断裂的戈矛箭簇,还有白森森的尸骨。
夜已散去,一轮弯月依旧淡淡地挂在天边,白色的曙光从东方冲开了黑暗,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宛如深色的巨浪翻卷着涌上了一处高地。
安南将军张正德早已集结全军,击鞭垂镫,策马杀来。他趁着天未大亮便调兵遣将,准备突袭二十里外的皇城大军,本以为这般细心部属必能将对方杀个措手不及,未料当清晨的雾霭散去,另一支黑压压的军队早已在开阔的野地上恭候多时。
雩之国一向崇尚黑色,因为它象征着尊荣,典雅,以及无上的威严。来自皇城的大军便是清一色的黑盔黑甲,宛如从天而降的乌云覆盖在枯黄的沙地上。
张正德暗暗捏了把汗,他长年驻守边关,见多了彪悍的散兵游勇,从未见识过这般一丝不紊的簪缨之旅,此时,他举目远望,只觉眼前这支队伍有一种与他们主将相仿的,岳镇渊渟,不可摇撼的架势。
张将军至今仍记得在西容城第一次见到上颢的情形。
他当时对上颢颇有好感,觉得他是个佼佼不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