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将军相当器重他,他是个粗人,没有心眼,会嘲笑胆小懦弱的逃兵,却从不嫉妒人中俊杰,即使最后被上颢撤去军职,他也自知理亏,毫无怨言。
可惜张正德偏偏遇上了朵雅公主,她是他人生中的一道坎,这道坎又尖又利,一旦摔在了上头便只有死路一条。
威猛的大将此时握了握拳头,登高而望,开始观察对方的阵势。
上颢对叛军的作战方式十分了解,他知道南漠的军队多年与塞外戎狄抗争,久而久之也习得了一股蛮征之气,他们善于骑马冲杀,借着开朗壮阔的地形纵情骑射,一旦对方阵营被铁骑冲垮,必然会一败涂地。
因此,他并未主动发起进攻,而是严阵以待。
张正德看出了他的目的,可惜他不像对方那么沉得住气,张将军本就脾气暴躁,性烈如火,现下更是义愤填膺,哪里还会深思熟虑?况且是他主动请缨出征,除了拿命相拼,根本没有退路可走。
“大家都听好了——!”此时,魁梧的大将举起明晃晃的长刀霍然向前一指,高声道,“敌方列阵自保,必是怕了我们南漠铁骑的锋锐,大家随我一起杀下去!冲垮他们的阵营!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杀——!”万千将士举起又阔又弯的长刀,应声高喝。
张正德一马当先,率领三万精骑自高地上俯冲下来,马蹄声震聋欲聩,三万人马兵分三路,宛如三支离弦之箭呼啸而去,登时烟尘滚滚,风沙障天,蔚蓝的天空昏暗下来,渐渐凝固成了没有生气的死灰色。
远处,黑色的劲旅一动不动,它宛如一只窥伺猎物的黑豹,蜷伏着,等候着。
上颢策马跃上一处高起的沙冈,那里狂风阵阵,黄沙飞舞,他遥望着远方的骑兵队伍,看着他们疯狂地扑来,伴随着呐喊,嘶吼,排山倒海一般。
年轻的军官抬起了右手,黑色的军阵中立刻竖起一面四边绣金的黑布旗幡,左右摆动。各个方阵见状立刻作出了回应,号角声沉沉响起,各级将士抽出大刀,拔出弓箭,做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
骑兵们叫嚣着越奔越近,待到他们杀至军前约莫两里之地,上颢忽地左手一招,黑旗幡停止了摆动,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高舞的彩旗。
阵内顿时鼓声雷动,数百台弓/弩齐齐发出!
一声整齐划一的尖啸过后,千百支弩/箭射入了蜂拥而来的铁骑中,原本密集的队形瞬间溃散起来。
南漠骑兵虽能征惯战,但缺乏精良武器,他们善于挽弓射远,可即使拥有一流的膂力也比不过劲道十足的弩/箭。只见成千上百的骑兵倒了下去,战马侧翻在地,一支强劲的弓/弩有时能连续射穿三个骑手的胸膛,骑兵们如同一个个活靶子,接连不断地命归黄泉。
可即使如此,凶悍的骑兵依然没有退缩,他们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猛兽,一个个杀性大发,呐喊着向前冲,鲜血大片大片地抛洒在枯黄色的土地上,人马一批批倒下,又一批批纷涌而上。
上颢观望着不远处的战况,只觉这样的惨状像极了他出兵晔国时的情形。
偏安一隅的的晔国人起初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看见漫天铺地的黑色军队杀了进来,吓得纷纷不战而降,他率领大军长驱直入,轻轻松松地便杀进了晔国都城。
懵懂的晔国人直到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了危机,他们开始疯狂地抵抗,这群以文雅著称的人在强大的信念下竟也变得勇猛无比,如同现在叛军一样,他们战死一批后又会涌上新的一片,源源不断,绵绵不绝。
此刻,南漠铁骑依然在不顾一切地冲杀,骁勇的前锋部队穿过箭雨,冲到黑色的阵列前,眼看着就要杀入对手阵营,可是大片大片的战马忽然扬蹄嘶鸣,它们原地跳跃着,有些翻倒在了地上,将背上的战士甩了下来。
“地上有铁钉!”
“是铁蒺藜!”
骑兵们纷纷高叫起来,他们没料到对手会在阵营前的沙土中埋有下尖铁,马儿飞奔至此便无法前行,它们足骨被扎伤,痛得无法站立,于是到处都是人仰马翻的景象。
张正德气得咬牙切齿,他率领三千勇士,横冲直撞,箭雨射不死他们,铁蒺藜拦不住他们,这群铁骑势如破竹,不依不饶地穿过重重关卡,硬是杀入了对方军阵。可惜他们人数不多,好不容易杀入敌营,却又陷入重重围困,皇城大军四面截杀,坚固得如同道道黑墙。
张正德伏身马上,左冲右突,他的身形宛如巨人,单枪匹马,似虎入狼群,他左手挥舞流星锤,右手使出斩/马/刀,纵横驰骋,所向无敌。
“上颢!你给我滚出来!”安南将军一边舞刀厮杀,一边嘶吼叫阵,他的声音宛如洪钟大吕,“有种的你给我出来!咱们单独打一场!”
沙岗上排列整齐的弓箭手听到这无礼的挑衅,当即拈弓搭箭,齐刷刷瞄准了远处的悍将。
“将军,待我去收拾他!”一边的庞凌副将横戈跃马,怒气冲冲道。
“不必。”上颢拦住了冲动的牙将,他已经认出了自己的对手是谁,那是一年前的西容守将张正德,张正德虽然被他撤去过军职,但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上颢此时并不明白他大胆叫阵的原因。
他微一沉吟,身后满弓待发的弩手们按主将的指示暂时收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