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寒终于把盘旋心头的话也掷到他面前:“那我也想问你——你在亚太研究院,对谁都像对她那样有敌意吗?”
她撕开了教堂里安静荒芜的唯美。
空气中每个分子似乎都在刀尖上跳舞。
天神与圣光的长久凝视下。斯年不置可否地勾了下唇角:“这样如何,你自己选吧,想听顾念的事,还是活命权限?”
一个撕开过去,一个畅行未来。
一个或许能触及到故友经历的真相,一个确定能让她平安活下去。
一个在末世中没有太大意义,一个却是末世中最重要的真实。
她的瞳孔闪动,映出他淡漠而玩味的微笑,他似乎格外喜欢欣赏人类的犹豫和挣扎、困顿与踟蹰——大概因他自己不曾拥有。
瓶子更被捏紧,然后被她放下:“第一个。”
声音在圣坛神像和十字架前回响。
斯年在墙壁的半阴影后一动不动,那俯视的微笑也依旧。
“你最好想清楚了。”
哦,他可真是为她着想。
耶稣和使徒的壁画在圣坛上方俯瞰这一切。
融寒没有改变选择。对上他时,她的眼睛又恢复了似曾熟悉的坚定,凝聚着人类被百般挫折又起的意志。
他站在圣坛前,神座的明灯华芒在他背后照出通往天堂的路。然后,他的手缓缓递到她面前,手心里是一瓶抗菌胶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吃了它。”
融寒目光落下,心中蓦然一沉,下意识挡开:“我选的是她!”
“哗啦”一声,药瓶滚落到地上,盖子摔开了,红色胶囊在地板上弹跳,细碎声响在空旷的教堂内回荡。
她一窒,随即脸色一白,觉得可能会惹到斯年——他被开发过基础情绪的,之前只不过是理性思维压着而已。
斯年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彩色大理石地板上,夕阳透过圣坛上方的穹顶窗户跃入,暖金色照亮那一片。他退开两步,俯身捡起了药瓶。
如果光速肉眼可见,那它此刻一定是压缩到停滞的。
教堂的穹顶挑得极高,镀金的巴洛克雕饰缜密盘旋,空气寂静到万物窒息。
药瓶躺在他掌心中,他上前几步,修长的影子挡住了她的阳光,无限地放大。她想离开他阴影的禁锢,双手手腕却忽然被抓住,举到头顶。
下一刻,她脚下一空,眼前世界倒转,她挣扎道:“放开!我放弃权限了这还不够吗!”
她被他抱起来,扔进智能医疗舱里,他只用一手按住她肩头,她就动弹不得,手术带自动将她缠绕起来,紧紧固定在手术椅上,他慢慢逼近,几乎遮住了全部的光:“吃下去,或者要我亲自喂你吗?”
她往后退避,手术舱却没有多余的空隙,她的视线无处安放:“你想用植入芯片的方式胁迫我!”
对峙一会儿,斯年对她忽然展露微笑,一瞬间好像春光融化了全世界的冰雪,眉眼的每一个弧度,都满溢着光彩;鼻唇好似上帝之手精细雕琢,每一个弧度都能荡漾心魄。
这种美渗透了寂静,惊艳了时光,使世界似乎停留在这一刻。
然后他缓缓说:“是啊,你用的是我的备用芯片。这样你要是逃掉,或者没能找到量子密钥,就陪我一起毁灭吧。”
“……”在她惊愕中,麻醉针已经注入静脉,她呼吸一紧,眼前世界开始恍惚,嘴唇被迫张开,红色的抗菌胶囊在视野中放大,灌入口中。
麻醉和抗菌胶囊的药性很快见效,融寒阖上双眼,安静下来了。
斯年的ci把“达尔文计划”的资料传输给了医疗舱。以谭可贞为首的人类团队研究花费多年,可智能医疗舱的神经网络学习这些科研成果,却只需要几分钟——就能比人类更精确地完成手术。
这个学习间隙,斯年为她解开围巾,将衬衣往下拉,撩起后颈的头发。她头发不算长,整齐地分开在两边,露出白皙的脖颈。阳光透过教堂高高的琉璃窗户,在她的身上,照出五光十色。
而她闭着眼,就像正在散发光芒一样。
这一刻,斯年的动作慢了,他又想起帮她拿的那幅《泉》,被他当做赤-裸少女一样无感的布面油画。那些理性的典雅,含蓄的**,他仿佛忽然能领会到了……
**的美?
他知道裸女的画也有很多,乌尔比诺的维纳斯,或洛可可毫不掩饰的情-欲,却都不如此刻,一种不可抗拒的美丽带来冲击。
人的艺术从不掩饰对人的美的歌颂。歌颂人作为生命的伟大和灵魂的崇高,阳刚男人的健康与力量,美丽女人的优雅与丰腴,线条在通往“美”的境界中净化,勾勒出人类对自己生命潜意识的骄傲。
他似乎能……感受到人类凝视着美的共鸣。
“砰”的一声,斯年合上了舱门。程序的指示灯亮起,他靠着神坛的大理石扶栏,沉寂了一会儿,没有理睬。
他已在她梦幻的琴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