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穿透,巨大的贯穿力让她倒地,鲜血在空中被带出弧线,空腔效应使她尸体残破,连中国人讲究的“留个全尸”都做不到。
他以充满色彩的目光审视眼前,思维有两个声音在交替反驳——
忽然,他的话盖过了旋律:“如果我能让你免于袭击,你得到这个权限,会……离开我吗?”
钢琴弹错了一个音,随即节奏乱了起来,便戛然停了。
斯年没有放过地将她的反应印在眼中。
他有权限,只要他想,他可以让她在这个末世畅行无阻,让所有人工智能为她开道。他可以送她下地狱,当然也可以给她末日天堂。
但理性思维计算,人类逃走的概率高达96,没有理由她会留着不走,被他押上“死亡赛跑”的舞台。
最后,斯年还是选择,让她回答。
其实他也没想通,自己想听到什么答案。又或者什么答案,都不是他满意的。
如果她回答:我不会离开——那么她几乎是在说谎。
可如果,她的回答是“我会离开”——他又为什么要给她这个权限?
所以,到底该不该?
他还是给了她这个机会。“给我一个好的回答,我也许会给你活着的通行证。”
融寒迎着夕阳怔然看他,瞳孔里深深映出他背光的轮廓,那是一道很美的泛着金光的流畅曲线,挥之不去地停留在视网膜中。
如果她能免于被那些机器人袭击,她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可以尝试逃走,然后去找量子密钥,阻止这场灾难——为什么不?
她的手滑过琴键,悄然握紧。她嘴唇抿起,又张开,可无从回答。
因为知道,他会看穿谎言。那么他希望听到什么?
☆、第17章 第十七章
这比严刑拷讯还要僵持,时间不知不觉中流淌, 黄昏的云霞弥漫天际, 金红与蓝灰交织,像画上晕染开的油彩。
斯年欣赏着她的困扰, 这道超纲题让她秀气的眉头蹙起,她的肩膀松了下去,手滑过胸口。
然后像片落叶,滑到地上悄无声息。
斯年:“……”
他几步靠近, 将她翻了过来——她居然晕过去了。
斯年:“………………”
.
融寒的意识沉在黑暗中,她隐约看到了一张旧照片。
三个女孩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蓝白连衣裙的女孩在中间,柔粉背心裙和橘色t恤的女孩一个浅笑一个摆鬼脸地挤在两边。
可当她心潮起伏地想碰触她们时,洪水兀然从四面八方将她没顶。
她猛然睁开眼,斯年正提着一瓶蒸馏水, 站在她面前,俯视她。
她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座教堂,几盏吊灯碎裂在地, 可能出事前正在做弥撒,神父披着绿袍,睁着眼跪倒, 一只手还搭在厚厚的经书上。后面的座椅间有十来个人, 以各种姿势倒在血泊中。
几个机器人来来回回, 正将尸体搬运出去。教堂的穹顶上, 天神在云端,慈祥地看着他们的子民,在圣祭中走向地狱。
一切都神圣得荒芜、唯美得可怖。
她嘴唇无力地动了动:“我……”
“你饿晕了。”斯年把水递到她脸上,她侧脸一躲,余光看到旁边待机的智能医疗舱,上面还显示她不正常的血糖数值。
她已有两天没进食也没合眼,身体在高度紧张中撑到了极限,片刻的放松后就晕厥过去。斯年把食水逼到她嘴边:“你怎么不跟我说?”
融寒听见质问,心想,说什么啊,被他嘲讽弱小的人类吗?都听一路了。
可颂面包没吃几口就被斯年收走了,人类太脆弱,胃部久饥后不能多食。她目光粘在面包上,耳边落下他的声音:“你是故意这样回避问题吗?”
融寒的手指无意识将瓶子捏扁,空旷的教堂内一阵塑料喀啦的响声。
“你才故意的吧?那问题本来就是一个陷阱。如果我回答不上,就得不到权限,不可能逃跑;如果我回答得好,离开就成了伪命题。这个问题从基础逻辑上就是相悖的,我回答不了……”她垂下眼帘,遮住心底的茫然,“……我不知道。”
不知道该不该欺骗,她的智慧在他穷追不舍的逼问下走到末路。
“不行哦。”斯年的神情隐藏在阴影里,不罢休似的。
“别这样,我……”她停顿一下,声音在迟疑中呢喃漫出:“不想敷衍你。”
金晖透过教堂穹顶的圆形玻璃,徐徐洒落。
火烧云静静地在天空飘了一会儿。
“你真会说话。”斯年突然轻微地笑了一下,凑近了,声音放得很轻:“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融寒抬起目光,撞入他眼中,有一瞬间的迷离。他连续问:“你对谁都这样吗?”
这问话让她感到脸上爬了丝热意,可热意又蔓延到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