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冼曾说:杨茹暮,我他妈就是喜欢你。
他还说:你脾气怎么了?我惯的,我看谁敢。
杨茹暮将攥在手心的水珠捏得碎裂,可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忿恨。贪慕姜冼财势的他,哪怕是被骗了,也好不到哪儿去。
林肯驶过姜冼那栋房子的时候略微减速,沐沐细雨中,这架金属机器如被赋予了灵魂,在恋人的家门口流连忘返。
后视镜映出傅玖完美的下颌,他那原本抿着的嘴角微扬,泻露出淡淡的情绪。不知怎地,令杨茹暮又想起那个关于暗恋的小段子,年少时觉得心寒委屈,此刻却只剩下麻木了。
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真是堪称笑话:嫖客看上了龟公,于是那只鸭子就悲剧了。
杨茹暮从前作为姜冼的“爱人”在最初得意之后,后面的近十年,全是群魔乱舞。姜冼带他去的私人y,无一例外都是一群二世祖举行的换床伴x爱游戏。
这使得杨茹暮跟姜冼在一起没两天,就被迫接受了他只是姜冼养的一条狗的结论。那时候杨茹暮恶心得胃疼,现在回想起来,居然只觉得好笑,既感慨他自己活该,又可怜堂堂姜氏的大少爷,那么想不开当起了皮条客。
可哪怕姜冼再纨绔不堪,拿来跟杨茹暮一对比,姜冼都要好上千倍万倍,无关富裕贫穷。
他们之间零零碎碎那么多的过往,现在一幕幕倒回去,杨茹暮只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他觉得他这样的人,也能重生回来,真是老天无眼。
☆、另一场死亡
不久前,他与傅玖达成协议,他可以得到一笔足够他安稳度过一生的财产,只要他永远做个所有人眼中的女人。对于处在青春期的少年来说,完全性结扎比变性甚至靠激素人工塑造的人妖要安全得多,它仅仅只是一种避孕方式,只不过它是永久性节育,没了再通的可能。男扮女装对于从前的杨茹暮来说完全是奇耻大辱,但现在,他知道他还是他,从来本心未变就够了,何况,他还有他的打算。
这辈子杨茹暮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上辈子的他却死在了一年前,比重生前的他少活了那么多年。
不早不晚,碰巧是初上大学的杨茹暮刚认识姜冼,还沉静在美梦中无法自拔的时候。
初秋的夜晚还带着夏末的燥热,杨茹暮调低了空调温度,静坐在客厅的立式液晶屏前观看一期关于去年暑假大学生自杀事件的解说节目。
他从这段一分钟零六秒的新闻里与他的亲生母亲隔着屏幕相见,这个中年妇女穿着打扮毫无品味,一张抬头纹深刻的脸上糊着眼泪鼻涕,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带着上不得台面的丑陋和可悲。
杨茹暮从前是很看不起她的,甚至引以为耻。他们母子两人彼此厌恶,竟也这么过了整整一辈子,直到三十多岁还活得跟条狗似的杨茹暮最后去精神病院看她的时候,他们的关系才如奇迹般地回暖了那么一点点。
他至今仍记得那个午后,安静得仿佛连一腔铁石心肠都变得柔软了起来。
那时候,她真的老了,精神错乱,眼睛也不好使,再也没有他年少时记忆里的那种威风凛凛,她安静地坐在精神病院旁的小公园里,对着一条瘸腿的土狗说:“小暮啊,妈想你了。”
这个从来对他没有一点好眼色的亲妈居然在叫他的小名,还说,她想他。
也已不年轻的他茫然地抬头望望天,午后的阳光时有时无,向众生施舍冻掉的温度。
然后,白昼褪色,露出了洗黑的夜色,杨茹暮感到视线一阵模糊,他眨了眨眼,面庞似有潮湿的气息飘过,起风了。
夜色沉沉,杨茹暮坐在这个安静的黑暗里,没有开灯,连播了无数遍的视频也不知不觉地卡碟了,距离屏幕暗下已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这片难得的寂静里,杨茹暮周身的空间都好像是错开的,一半阳光寥寥,一半黑得温和。
他死前有过很多的愧疚,也曾期盼过如果时光倒流,他一定不干这个不干那个,甚至兴冲冲地对一切遗憾都拟定了补救的方案,可等他真的再次从这个世界醒来,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情感,一切从前视如珍宝的爱喜,都变得无足轻重。
杨茹暮撩起衣袖往手臂上划了一刀,沸腾的血如露珠般滴滴答答地弄脏了他的整件睡衣,杨茹暮皱起眉头,然后又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升起一股自虐般的快感。
远在城市的另一角,清晨,沥青色的人工小径。
“你的症状又加重了。”
“不,应该是有望治愈。”傅玖盯着一株静止的茉莉细细观赏,一阵风路过,引得花骨朵颤了颤,傅玖不快地抿唇。
心理医生无奈地叹气:“好吧,第一次你告诉我,你无法忍受任何动态的人和物,第二次,你喜欢上了a的孤高,一年前,你又看上b的沉默,现在,你告诉我,你发现c才是真爱?”
“没错,”傅玖转头又盯上了一棵冬青,“他身上所有的表情气质,无论动静,都是我想要的。”甚至沉溺于此,傅玖暗沉沉的瞳孔晕开一圈涟漪。
“……”你确定你说的不是具尸体?医生忍住咆哮的yù_wàng,深吸了几口气,“介意来块黑巧克力吗?”
杨茹暮开着车绕着这座城市逛了几圈,最后在旧民区一个小药店里买了几卷绷带,他将车开进偏僻的小巷里,锁好车门撩起大衣袖口,里头的深棕色毛衣上冒出几点血斑,他冷淡地掀起衣服,伤口边缘尖锐,口子大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