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好不容易稳定情绪,她颓然无力道:“最后他丧心病狂到砍下了自己侄儿的双手。”
“可怜那孩子不过十一岁的年纪,因父母双亡,交给孙子仲这个亲叔叔抚养,却惨遭毒手。”
“这样猪狗不如的家伙,还不如早早死了干净!”
这一段惨绝人寰的往事,听的众人心中沉痛。
连赵碧穹都停住了茶盏,沈浪敛去了笑容。
王怜花“唰”地展开折扇,遮住半张脸,眼眸低垂,似是不忍再听。
然而,那扇面下的唇角却勾起一个讽刺的微笑。
这些事他都知道,知道的再清楚不过,而且还能替聂巧巧补上许多细节。
比如仙手、圣手、鬼手三人,双手十条筋络被尽数剥下,却只用了每一个人的三根,其他全被丢去喂了狗。
最后一根用的是孙子仲侄儿的,为了能让孙子仲的手指更加敏感轻灵。
为何他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哈,不就是他替孙子仲治的病吗?
聂巧巧捂着脸,似哭似笑:“还好我是个女的,又被逐出了师门。漂泊江湖多年,踪迹难寻,方才逃过一劫。”
“幸好孙子仲那老匹夫死了,就算他不死我也要杀了他,否则若是某天他那双“妙手”又病了,他就只能剥我的手筋去治病了!”
她咬牙道:“我可真是要多谢那位,替我师兄弟们报仇雪恨之人啊!”
闻言,王怜花弯了弯眼睛。
——不客气。
☆、千佛寺(六)
半晌静默无言,唯聂巧巧一杯接一杯的痛饮之声回荡于桌畔。
沈浪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将美酒饮的如此悲戚与寥落,咽下去的只有苦涩。
忽然,不远处响起一阵铺天盖地的欢呼声,轰轰烈烈,震耳欲聋,几乎要掀飞整个屋顶。
五人转头望去。
只见石室中央被清除一片空地,攒动的人头围城一个人圈,圈中两个光着膀子,一身筋肉,将短袄围在腰间的壮汉,正手把手,肩比肩,如同两头激红了眼的蛮牛,相互角力。
墙角的石炉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将阴寒驱散,让整个石室烘烤得如春日一般暖融。
斗大的汗珠如流水一般,从两名大汉的脊背上滚滚而落。
众人围拥着他们,扯着嗓子呐喊、助威。不少人兴致高昂间,随手拎起地上的酒坛,将坛子中美酒向他们头顶泼去。
碧色的酒液如暴雨般漫天而落,醇烈的酒香弥散在空中,连沈浪这些未曾饮酒之人都被蒸熏得酒意上头,更别提那些早已半醉的酒鬼,此刻更是如癫似魔,狂态毕露!
沈浪自入石室起,便对这群江湖人那醉生梦死的狂态满腹疑惑。
他问聂巧巧道:“他们在做什么?”
聂巧巧放下喝空的酒坛,道:“赌钱。”
方才的悲意仿佛已被美酒冲散,面上又一副惫懒笑脸。
“你以为,这里的美酒佳肴是白给的么?”
她伸出手指,做了一个揉搓的动作,笑容玩味道:“这里的衣食住宿,可都是要钱的。”
“住的越久,享用的越多,兜里的孔方兄自然就越少。”
“不巧,这里的和尚都黑心的很,宰人宰的忒痛快,全然没有慈悲之心。”
了悟口诵佛号,微笑着插嘴道:“聂施主此言差矣。”
“我们出家之人一贯清贫,自己吃的都需施主们布施,不收点香火钱,如何供养的了诸位呢?”
聂巧巧冷笑道:“不说别的,你可曾听过哪一家商铺,一枚鸡蛋要人五两银子?”
然后手一挥,表示不愿再听了悟解释,了悟也乖觉地闭口不言。
聂巧巧接着道:“若是你口袋里没了银两,非但不能享用美酒美食,还得天天起早贪黑地挑水、烧火、倒夜壶、干杂活。”
“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有一定名声地位之人,又有谁愿意沦落成奴仆,供人驱使,受人耻笑呢?”
“孔圣人说的好,‘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人一旦出现贵贱之分,高下之别,祸端自显。”
“更何况,又是一群争勇好斗的江湖人,这祸可就闹的更大了。”
说到此处,聂巧巧神情一变,瞳眸中隐隐现出一丝恐惧与悲怒。
“在半个月前,渐渐有人开始陷入没钱的窘境。但比起老老实实地做活,他们选择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王怜花淡淡一笑,道:“何必说的如此隐晦,不就是谋财害命吗?”
本想替那些人围上一层遮羞布的聂巧巧长叹一声,道:“王公子说的不错,便是谋财害命!”
“最开始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比如偷窃与讹诈。后来在一些好事恶徒的参与下,事情越演越烈,有的人开始明目张胆地杀人劫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