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还能撑住气势的慕锦玄,肩头几不可闻的一抖,率先移开眼,玩起掌中玉扇上的嫣红比翼鸟坠饰。
“吾皇,不知可否?”
这一问,云苍说得十分客气,也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既已如此,那就,认了吧。
反正,锦衣玉食,也享用了三个月,够本了。
“爱卿…”慕锦玄轻轻地用扇子敲打着手心,勾头,浅淡的笑起来,指了指那碗汤药。
“总要有个样子去见人吧。”
云苍面无表情的走过去,端起来,一股脑入喉,直接咽下,抹了一把嘴角。转身看着慕锦玄。
竖起一根指头,轻轻地说了句
“容华殿,一个时辰。”
云苍皮笑肉不笑的牵牵嘴角,拱拱手,旋身而去。
慕锦玄迈开两步,慢慢扶住廊柱,看着云苍越来越小的影子,抠住指甲下的木头。
宁公端着一碗驱散疲乏的补汤,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慕锦玄深吸一口气,脸上的哀婉消去,转身时,才走过来。
“锦玄,最近几天,都到深夜才睡,劳神费力,补补身体。”
慕锦玄瞧一眼宁公递上前的清淡补汤,摆摆手。
宁公还是坚持着放到了他手里。
“云太傅…你打算…”
抿了一口汤的慕锦玄,顿住,短短的停顿后,又抿了一口。
“其他都可,唯独,云宗这里,没有商量余地。”
宁公脸上很平静,他知道慕锦玄会这么决定。
“杀,还是逐?”
慕锦玄放下汤盏,轻轻笑着看了看宁公。
“宁公,你到底还要不要我喝汤?”
宁公愣了一下,随即笑笑,不说了。心道:要不是你这几天一句话都不与我说,我会这么着急么。
“永除后患,必定是杀…”说到这,慕锦玄放下汤盏,站起身,往书房走。宁公赶忙跟上。
“但,情势不稳,擅杀前朝重臣,恐怕会引来横祸。容我想想…容我想想。”言语里满满的疲累。
宁公忍不住,上前扶住慕锦玄。
“锦玄,要不然,我再去寻寻,听说有一种药,可以让人失去一些记忆,这样就可两全其美。”
慕锦玄却摇摇头。
“我宁可他恨我,至少,不会忘记我。”
宁公浑身一战,满目苍凉。
“锦玄…为何不和云太傅讲明,或许,他也对你有意呢,那时,你们就是一家人…”
他未说完,慕锦玄就抬手打断了。
“这些错综复杂,你觉得我会要他同我一起赴险么?说起来,我还算是帝王,即使荒诞无度,至少还能留下名字,他呢,能留下什么?到头来,说不定会比死还不如,我,不会那么自私。”
“云太傅或许,或许,并不知道云宗的底细。”宁公着急起来,完全忘了自持。
慕锦玄可笑的看着他。
“你觉得自从他竭力掩盖,全力配合,一副甘愿赴死的样子后,他会不知道?他就是这样,聪明起来,我只有感叹的份。”
宁公叹息:“哎……”
“宁公说过,身为帝王家,自当以家国为重,何况,这是我在哥哥面前立了誓言的。云宗的身份容不得一点点风声,一点点都不行。”
看见慕锦玄眼睛里翻腾的笃定和狠绝,宁公不由得开始缅怀起云苍的音容笑貌。
容华殿内,云苍从能模糊印出轮廓的金色廊柱上起身,确定自己的脸没什么不对。慕锦玄给他吃了药之后,那些不舒服的心慌浮躁都没了,脸上的疙瘩也由艳红变成了淡红,几乎看不见了。
反正也是等死,这点折磨就当提前体验濒死疼痛了。
想归想,需要安排的人和事还是要安排的。
司空雨是头一个,他还没有能力独自面对往后的人生,自己得帮帮他,好歹以前也默认收留他。就得负责到底啊。
云苍想着想着,完全没注意到司空雨已经站到了他身边,悄悄捏住了他的手。
“云苍,我带你逃走。”
赶忙捂住司空雨的嘴巴,左右看看,大概没被听到,云苍慢慢松开手,小声叮嘱
“不要瞎说,逃,往哪里逃?怎么逃?这是皇都。”
司空雨坚定地看着他。
“我偷偷在一面墙下挖了个口子,云宗也说帮我们支开看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