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中一片漆黑,不时有冷凝水从洞顶滴下,地下更是坎坷不平,云衣却浑然不觉似地,一个劲往地前直冲。维拉举着火把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攥住他的胳膊:「你疯了?这条是死路!假如你迷了路,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他掰过云衣的肩膀:「你怎么了?」
云衣打掉他的手:「我要出去。」
沉默似乎缩短脚下的距离,很快他们回到了燃着篝火的外层岩洞。云衣也不管架在火上的衣物烤干了没有,三下两下就把维拉的衣服从身上剥了下来,丢到维拉的脚边。平时他总是很害羞,不愿在人前暴露身体,但此刻他似乎已顾不上这些。他几乎全裸着自维拉身边走过,从架子上取下了还在冒着蒸汽的衬衣,一声不吭地套在身上。
「你到底怎么了?」维拉问。
云衣绷着脸,低头去系裤子的纽扣,露着一截白得晃眼的腰肢。维拉胸口一阵潮涌,他走上去,揽住云衣:「你到底怎么了?」云衣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干脆抬起眼来,直直地注视着他:「我讨厌海盗。」
「这只是一种生活方式。」维拉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海盗,但是相信我,海盗也是各种各样的。我未必是你讨厌的那种人。」说着,他摊开手掌,露出一支金簪:「看,给你的。你的头发一直散着,很不方便吧。」
云衣笑了一声,目光比簪子更锐利:「你认为我会接受贼赃?」
当他们走出岩洞的时候,太阳已收敛了刺眼的光芒,退守到云霞背后,海面上笼罩着一层玫瑰般的暮色。调皮的晚风拨弄着云衣的长发,他不得不伸出手来,掠开不时挡住视线的发丝。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接受维拉的礼物。云衣的倔强已经近乎任性,看来他一点儿也不想跟维拉沟通。
真不好相处。维拉这样想着,把手从装着簪子的口袋里拿了出来,轻轻叹了口气。
云衣走在维拉前面,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异常纤细,像是一个来不及发育的小孩,他留在沙滩上的脚印也是小小的、浅浅的。维拉又想起了他小时候养过的那只东方小鸟,它在水盂里玩过后,印在笼底的足迹也是这样纤巧,三撇淡淡的爪痕,很快便蒸发了,宛如它短促的生命。
维拉的胸口仿佛被撞了一下。
他快步赶上云衣:「冷了吧?」
不顾对方的挣扎,维拉伸出胳膊,把那穿着半湿衬衣的小身体搂进了自己怀里。
傍晚的集镇居然比白天还要热闹,维拉怕在路上耽搁久了,云衣受了寒又要生病,推着云衣急走,云衣的步子却始终快不起来,目光久久地在人丛里流连。
「你在看什么?」维拉问。云衣并不回答,突然他直直地盯住了前方。维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街道对面,有一队骑兵正正缓步走来,每个人都穿着制服,佩着雪亮的长剑。
「那是卫兵。」
「国王的军队?」云衣问。
「对。」云衣居然也知道西班牙国王,这让维拉觉得相当有趣。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一点都不好玩了。云衣最后看了他一眼,突然冲到卫队面前,用西班牙语大声喊道:「他是海盗!」
这句话字正腔圆、掷地有声,满街的人都循声望了过来,只见云衣回过头,毫不犹豫地指着维拉:「他就是国王通缉的海盗!」
领头的卫兵拧紧了眉毛,锐利的目光落在维拉脸上。云衣暗暗吁了口气,庆幸自己抓住了这绝好的时机。
出门的时候云衣就仔细观察过周围,搜寻着一切可能脱逃的路线,他记住了经过的每一条巷道、每一个店铺,连墙上的布告都牢牢地印在了心里,这里面就包括法国王和西班牙国王联合悬赏,捉拿海盗的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