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铸抬手,那袖子擦了擦自己唾在自己脸上带着血的痰,最后一次尝试:“白鸿飞!只要你写个折子,把顾长辰如何强逼你和他一起谋反的事情说了,你就能出去!就还有锦绣前程,不要忘记了,你娘还在云州县等你回去!”
哐当哐当声再次在封闭的囚室中响起,白鸿飞的四肢在剧烈的挣扎着,他背后的那根木桩都在跟着摇晃。
王铸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却听见白鸿飞因为挣扎的疼痛而发出的哀号,那尖锐的哀号声刺破王铸的耳膜,让他的心脏都有些为之紧缩,哀号声过后,便是震天的怒骂:“顾将军一心为国,天日可鉴!他不肯与你们这些小人同流合污,你们就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白鸿飞虽然出身贫寒,也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要杀要剐,我都不怕你们!你们来,尽管来!”
白鸿飞状若厉鬼,神情可怖,吓得王铸跄踉的朝后退了两步,背心撞到紧闭的铁门上,沉闷的巨响回荡在狭小的空间。
大理寺为官十余年,王铸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囚犯。
身受极刑,却要拼命的维护一个算不上朋友的朋友。
王铸张着口喘了几口气,不甘心的伸出手,拉住铁门的门环,扣了三下。
铁门应声而开,门外的府吏走到王铸面前等待吩咐。
王铸咬牙恨声:“去!给本官抬一面大大的镜子来!”
带着血和锈的味道进入了他的肺部,他安心不少。
不到片刻,两名府吏吏抬着面一人高的穿衣镜进了囚室,将那铜镜,正立在白鸿飞面前。
铜镜打磨的光滑异常,纤尘可见,镜中的人披头散发,血肉模糊,不成人样。
王铸死死的盯着白鸿飞,他在期待白鸿飞露出惊恐的表情。无论是谁,看到自己这个样子,都不可能不害怕。
白鸿飞在看着镜子。
镜子中的人,根本已经不能叫人,那是最可怕的鬼。是一个披头散发的血骷髅。被铁鞭倒刺勾掉的血肉,被钉满铁钉的双手,被铁钩挂着的胸腔,甚至在镜中,看得见自己暴露在空气里的血管中,暗红色的血缓缓的从中流过。
前所未有的震撼,这可怖的景象,这可怕的从炼狱中出来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就是自己!
又有行刑手上前,将蜂蜜涂满白鸿飞的伤口。
阴暗角落的虫蚁发现香甜之味,倾巢而出,向着白鸿飞的身体爬去。
王铸的声音在白鸿飞的耳朵中变得恍惚:“看来顾长辰对于你来说,的确意义非凡,不用重刑,你是不会招认他如何同你商议谋反之事。”
白鸿飞置若罔闻,他死死的盯着镜子。
直到从镜中看见一只蚂蚁爬上了自己的伤口,他才回过神来,盯着王铸,双眼几乎要掉出眼眶。
王铸冷笑道:“这些蚂蚁会替本官来招待你这位状元郎!它们可是不知道轻重,要是受不了就招认顾长辰谋反!”
虫蚁开始贪婪的吃着伤口上的蜂蜜。
蜂蜜完了,便是涂有蜂蜜的血肉。万蚁噬心的痛苦,让白鸿飞的喉咙中,传出了不可控制的嗬嗬之声,他在害怕,他是怕到极点自己无法控制的发出的恐惧之声。
王铸衣袖一挥,走出囚牢:“用木棒撑着他的眼睛!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被虫蚁吃光!”
白鸿飞的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惊恐至极的哀号,那哀号声越来越高,到最后,变成了哭叫:“你杀了我,你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只是求死吗?还是不肯告顾长辰谋反吗?还是,不肯屈服吗?王铸心中微微有些挫败,他叹了口气,然后甩手,走出囚室。
囚室的石门缓缓的合上,囚徒那带着惊惧,颤抖,愤怒又疼痛到极致的嚎叫声,被隔绝在了石门之后。
三天之后,王铸再次打开囚室的门,他看见的是,一具森森白骨。
白骨上钉着一枚枚铁钉,白骨上甚至有刀刮过的痕迹,骷髅头的两个森然阴黑的洞,正对着王铸。
还有蚂蚁从空空的眼眶中爬出。
没有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