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真意自然解她心意,便也想着一切尽量从速,一时间轻声告诉一旁伙计将原本放着的薄纱帘给卷束了起来,二人一道并肩靠在了这二层的勾栏边,向底下宽阔厅堂看去。
荣家向来是朝京中负了盛名的书画珍玩商,她家上清阁的排场自然也就是京中一等一的足份儿,不论是角角落落之中升着袅袅烟雾的阔口螭吻炉,又或是那厅堂之中随处可见、精雕细镂的高花几,都总令人单是一眼过去便能感到此非凡品。
眼下未时将至,沉蔻朝着勾栏之外看去,便只见到一群群来往伙计与仆从正捧着花瓶与梅枝,来往装点着大厅。
厅中一切诚然是早已经打点好了的,便只等着这最后几枝新从京外梅园剪来的新枝。沉蔻看着那来往之人微微扬起的锦衣衣摆,不由得单手承颌,叹道:“想不到朝京里,便连这最普通的店家伙计,都是踏锦衣绸的。”
先时她同裴真意也经行过好几个穷困之地,此间回想,两番处境便当真是天壤之别。
裴真意正伸手同荣聿比划着挂画要调整的方向,闻言不由得也不再动作,而是回头朝她安抚一笑。
这一笑纵使隔了层面纱,却也极为舒缓且令人心安。
沉蔻只是同她对视一眼,便下意识连方才究竟在想什么都忘到了九天云霄之外,只也即刻朝她回了一笑,而后朝她摆了摆手。
裴真意见她如此,也不由得伸手牵起她指尖,随后才复又回过头来同荣聿继续比划。
直到总算将厅堂之中布置得齐整,裴真意才松开了手心里沉蔻的指尖,侧过脸来同她对视间,伸手替她正了正面纱与衣襟,一时低声同她说起了话来。
沉蔻见她面色和煦、眼波温软,便也不由得也渐渐心下宽松了起来,只看得见眼前一人,再顾不得其他。
荣聿趁着最后一点时间调整好了八幅画细微位置上的差异,一时门外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拿着请帖来访,而她抬头朝二层看去时,便只见到裴真意同沉蔻并肩凭栏而立,两人丝毫也没有往下投来一点视线,反而只是仍同平时观光看展一般,微微侧身对视间低声交谈。
不过到底,荣聿算是知道裴真意素来的性子,也知道今日裴真意只隔着道纱帘、仅仅露个身形便已经算是极好,荣聿见她此间却连纱帘也掀了起来,倒也觉得实在难得。
于是她朝上看了会儿,便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一时间窗格外雪色渐深,上清阁内也人群渐至。车马渐渐汇聚,来往权贵带着各家亲眷仆从,在门外收伞的收伞、抖雪的抖雪,挥手间彼此招呼攀谈,?衣华服光辉交映,倒是顷刻间热闹非凡。
颇有些权贵者也上了二层隔间内向下看去,只不过同裴真意必然不是同一间。沉蔻被那些权贵衣袍袖摆上的金玉光芒映得眼底发晃,一时不由得将始终带着的小团扇给拿了起来,挡住半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