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的王,就坐在钢铁铸就的王座上,身下垫着熊罴长毛与蛟兽鳞片交织的长毯,他笑得最大声,眼睛也最亮,大巫与强壮的武士围绕着他,就像星星簇拥在散发无匹光热的烈阳身边,这时候,她往往站在最角落的位置,好奇地拨弄着火堆上空蒸腾出的热辣酒气……
“我看见了……”舍脂如魔似魅的声音回响在她耳边,“你内心最大的渴望,你遥不可及的梦想……”
高大健壮的男人哈哈大笑,冲她一招手:“兰桑!来!”
“王上……”她喃喃道,眼中充盈着模糊的泪光,“是您……是您在以尊贵的声音呼唤我名吗……”
男人身上刺着漆黑的蛮牛和鸷鸟,像一副诡谲暴戾的画,流淌在他钢铁般雄健的胸膛上,她被他一把搂过,他埋在肌r_ou_下的心脏咚咚震响,就如地脉搏动时发出的浑厚有力的声音。男人环抱着羽兰桑,高声道:“从今往后,这就是东夷部落的雨师了——!”
她被巨大的幸福击中了,她在无边的云彩中坠落,就像是一只死而无憾的鸟儿,在漫天的霞光中忘记了自救。四下轰然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和叫好声,男人女人都在善意地大笑起哄,渐渐的,不知道有谁带头喊了一声“东夷雨师”,于是所有人都大声叫道:“东夷雨师!东夷雨师!”
那声音如同汇聚的洪流,将她盘旋着带起来,高高举起到无边的天空,她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是泪流满面。
一片混乱,一片眩晕的色彩,就在这时,男人低下头,他鬓边粗硬的头发似乎都鲁莽而亲昵地蹭到她的脸庞了,他低声道:“怎么样,兰桑,我说了,要让你被所有人都记住的。”
“无形无相又怎么样,千人千面又怎么样,我说到做到,不光是东夷,我还要让整个天下,都记住你的名字!”
羽兰桑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唇,颤抖地唤道:“王上……我不要天下人都记住我的名字……我只要你……只要你好好活着……”
封北猎避过罗梵的攻势,大声怒吼道:“兰桑——!”
与此同时,舍脂也站在羽兰桑的回忆里,修罗法身露出甜蜜而恶毒的微笑,她握紧琉璃琴,臂弯中飞散着无数飞花般的血雾,紫绶云光带几乎变成了全然的黑色,她犹如入梦而来的神女——只是这神女浑身裹挟不祥的黑暗——飞至羽兰桑的身边,在她耳边曼声轻语。
“你想让他好好活着?可是他早就已经死了啊!”
——琴音爆裂如雷鼓!
犹如上古展开的画卷,羽兰桑惊恐的眼瞳中倒映出顶天立地的巨人被飞逝的刀光砉然穿胸,又被随之而来的巨龙生生掏心的景象!
羽兰桑濒临崩溃,发出近乎死亡的尖叫声:“啊啊啊——!王上、王上——!”
“王上啊——!”
苍穹下骤然爆发出浩大癫狂的风暴,龙卷狂风带着洪水一般的暴雨轰然席卷,舍脂躲避不及,登时被打得飞跌出去,重重摔在身后的万千佛国中,猛然咳出一大口血来!
“舍脂!”罗梵怒极,长戟如雷,向风暴中心疯狂错乱的雨师悍然掷去,雨师披头散发,被舍脂的修罗法身勾出了千百年来最深处的心魔。蚩尤的死是她终生所不能原谅自己的过错,她外表是恬静沉寂的女子,可在她心里,她始终恨着一切,她恨应龙,恨洪荒生灵,恨九天之上的神明,恨背叛了蚩尤的妖族,也恨着自己的无能,这样的恨意藏了千年,迟早有一天要将她埋葬进地狱。
舍脂看破了她的恨意,于是她跳起能够迷惑佛陀的天魔舞,侵入了雨师的内心。她要她自我了断,要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困境,要她折磨自己,直至死亡为止。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恨吗?”她咧开嘴,伸手抹去吐出的鲜血,“就等着你这一次了……去死吧。”
风龙咆哮九霄,在风眼中探出半透明的身体,与罗梵掷出的雷殛蛮横冲撞在一处!
——爆炸声震耳欲聋!
苏雪禅仍然立于烛龙面前,背对着下方汪洋一片的杀戮与战争,怀中苏纤纤和苏惜惜急得大声尖叫,被烛龙一口气吹拂过去,将他一下送出千米之远。
凤凰的翎羽拂过天际逐渐聚拢的雷云,英招与陆吾万里狂奔,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金甲神人。
远方白浪滔天,即将与血海汇集在一起!
黎渊化身应龙,双翼遮天蔽日!
“来罢,”它道,“这一战,终究避无可避。”
“风伯、雨师——”
第59章 五十九 .
封北猎狂吼一声:“鼓阵——!”
滚滚黑云拔地而起, 围绕高地上的数千面大鼓翻涌尖啸,玄甲凌厉的神人手持沉重鼓槌,每一下重击,都在漆黑鼓面上捶出一片波荡的涟漪,蛮牛低沉的吼声和鸷鸟尖锐的长啸交织在一处,天空中魔云沸腾,浓厚笼罩在烛龙硕大的龙首之上!
那鼓声一阵轻, 一阵重,一阵缓,一阵急, 仿若某种带有古朴诡谲韵律的乐声,而在钟山更后的遥遥山巅处,又有冲天的火光燃起,数百个婆娑披挂, 面戴雪白兽骨的祭祀双臂抱天,口中发出沙哑悠长的呐唱。
血光弥漫!
这光不是与浩荡神人军队拼杀在一处的血海光芒, 也不是天际佛国之下的地狱发出的赤红火色,它是烛龙双目溢出的不尽血光。它牵连日月,浸染天时,星子亦隐没了, 除了漫天滚动嘶吼的乌黑霾云,光秃秃的天空就仅有两轮赤色的日月,向整个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