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景然第一次感到在她面前束手无策,她紧张地张望左右,突然拉住柳千树的手,说:“好了,你别生气了,我之前不知道,我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样?”
“知道了我就……不惹你生气了呗。”宴景然的口气就像小孩子,柳千树不屑地嗤一声,强压着百般的不耐与愤怒,扶着她走向停车场。
顾屿杭看到她们在医院门口逗留了很久,双方好似在对峙,表情都不太好看,内心充满了困惑与担忧。
柳千树打开车后座的门,宴景然坐了进去,别扭着不知该不该打招呼。顾屿杭率先打破沉默,礼貌地问候道:“伯母你好。”
柳千树盯着宴景然,后者在她针刺般的目光下,点了点头:“你好。”
车辆驶上回家的路,宴景然看着窗外的风景,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仿佛都携着万分沉重的心思,压着思维,也压着交谈的yù_wàng。
到家后,柳千树让宴景然先上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后,这才走到顾屿杭面前,抱歉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妈就那样,她之前还想我去攀龙附凤,跟她那有钱的牌友的儿子相亲,我也不知道她在这方面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变得这样……疑神疑鬼。”
“她只是担心你。”
“你不了解她,我也不了解她。只不过,抱歉,她对你的态度,我实在看不下去。”
顾屿杭笑了一下,手掌抚着她的脸颊,轻声说道:“没事,如果你妈妈对我有误会,总能找得到机会澄清的。”
柳千树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宴景然站在阳台上,一面给花草浇水一面鬼鬼祟祟地观察楼下。柳谨川站在门边,透过围栏看到柳千树跟顾屿杭后,问道:“妈妈,你在看什么?”
“嗯?!”宴景然被吓了一跳,从出神的状态中缓过来,扔下喷壶,无措地理了理头发,“没什么----作业做完了吗?”
“昨晚上就做完了,不会的题目是哥哥教我的,妈妈,我准备参加数学竞赛啦。”
“好,很棒,”宴景然点了点头,随即问道,“谨川,你说的‘哥哥’,是谁呢?”
“就是跟姐姐在一块的哥哥,晚上姐姐要上班,所以都是他陪着我。”
“他陪着你干嘛呢?”
“陪我画画呀。”柳谨川开心地说,双眼放出明亮的光,“妈妈,哥哥画画真的很好看,他还画了姐姐,我拿给你看。”
没等宴景然回答,柳谨川跑回房间,拿出柳千树的那幅肖像画,自豪地展开,问道:“妈妈,是不是很好看?”
宴景然从阳台走进来,仔细地端详着画作,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恍惚。
柳谨川将画收起来,又拿出几幅花草鸟兽的图画,而宴景然却独独只看柳千树的肖像画,目光在每一笔精心勾勒的线条上流眄、驻留。
* *
柳千树上楼后,宴景然跟柳谨川在看动画片。她走到她的面前,食指一勾,说道:“聊聊?”
“不用聊了。”宴景然抬起昏睡的眼皮,“我对他没有偏见,你们好好谈你们的恋爱,我不掺和。”
“你能不别在谨川面前说这个?”
“姐姐我都懂的。”柳谨川抬起头来,露出一排皓齿,最左边的虎牙显得尤外可爱,“我知道哥哥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对吧?”
柳千树把包放下,脸红了:“你还小,别懂这些。”
宴景然抚着谨川的后背,懒懒地笑起来:“这点姐姐说对了,谨川还小,以后再来明白这些。”
“好。”
* *
宴景然出院后,柳千树的负担减轻了不少,顾屿杭也不用每晚都去陪伴谨川,时间上空闲了,心里也跟着空落落。
星期二晚上,“星天外”的清吧之夜,照旧座无虚席,一群喜爱安静、自称文艺的人坐在前排,听着柚子弹奏吉他,温温柔柔地唱歌。
柳千树跟顾屿杭坐在幽暗的角落里,阿勋端了两杯龙舌兰过来,故意凑到柳千树面前扮鬼脸,面目狰狞地问:“千树你看得见我吗?”
柳千树嗤笑一声,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到他的头上:“你个小王八!”
“哼,太粗暴太粗暴!太粗暴了!”阿勋捂着一点也不疼的脑袋,砸吧着嘴离开。
柳千树端起一杯酒,碰了碰另一杯的杯沿,开心地说:“干杯!”
顾屿杭摇了摇头“我不喝,等等开车。”
“呦,什么时候变这么乖了?”
“前不久。”
柳千树抿着杯口,一双眼睛什么都看不见,眼珠子却还是灵动地转溜着。她悄mī_mī地伸出手,指尖先是在他的掌心中挠了挠,随后沿着手臂慢慢往上,在他的下颏处停住,她谨慎地问:“会被人发现吗?”
顾屿杭环顾四周一圈,沉声道:“不会。”
柳千树挑眉一笑,指尖轻柔地沿着他的下颏骨往上,潦潦地掠过他的耳廓,一路向北,像风儿无休止、贪婪地温柔触碰般,吻过他的下巴、嘴唇、鼻梁,以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