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柳千树生气地盯着他,眉眼之间带着阴郁的愠怒,整个人都在浮浮沉沉地吸气呼气。
她以为男人会暴跳如雷,或许会像对待缨和那样扑上来掐住自己。
但是,男人却始终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像考古学家看一件出土的文物一般,久久端详,甚至有些失神。
见此光景,柳千树莫名其妙:“你看什么?”
男人聚焦的视线被她的话倏然掐断。他垂下眼睫,望向她的双手,说道:“给我看看你的手腕。”
“我不要。”
“看她手腕干嘛?”顾屿杭问。
“给我看看!”男人很倔强。
柳千树想回绝,但怕态度过于强硬会招徕对方的再次暴怒。
于是,她往顾屿杭的身后躲了躲,拉起左右手的袖子,往前一伸:“喏,看。”
两只细白的手臂伸出来,右手腕上一块白色手表,左手腕子上戴了一只银色的手环。手环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看上去年代久远。
柳千树盯着男人,正当将袖子放下时,忽然听到他问:“手环内侧是不是刻着字母?”
“是啊。”
“sr。”男人抬起眼眸。
柳千树不耐烦的神情凝固在了脸上,她吃惊地望着他,蓦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缨和倚墙而立,对男人说:“有什么问题你说吧。”
“没问题。”男人咬紧腮帮,眉头紧蹙。
“没问题我们先走了。”
“嗯。”
顾屿杭拉着柳千树往前走,然而,走出没两步,柳千树忽然挣脱了他的手,回到男人面前,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是不是叫沈彧骁啊?”
男人沉静地看着她,面上的肌肉紧紧地绷着:“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手环里有字母?那个sr的u盘也是你的?sr是什么?代表什么……”
“千树……”缨和走上前来。
柳千树伸手拦住他:“缨和,你们先走吧,我觉得我好像认识他。”
☆、r 52
第二医院外的一家茶馆,傍晚六点钟,天色已暗。
缨和答应了要带阿勋去看牙医,因此五点就离开了。柳千树、顾屿杭和沈彧骁坐在一张小小的圆桌前,桌子正对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商场的霓虹灯。
柳千树静坐片刻,忽然将腕上的手环摘了下来,放到沈彧骁的面前,说:“是这个吧,你说的‘sr’。我想了一下,这个‘s’莫不是代表你的姓氏,这个‘r’是我妈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沈彧骁凝视着她,许久之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们以前说,如果有一个女孩儿,就给她取名叫沈然,把这个手环给她戴上,一直戴到她不想戴为止。”
“这个手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这是我自己做的。”沈彧骁笑了笑,深沉的目光注视着桌上的银色手环,轻轻地拿起来,“我那时候功夫还不到家,做得很粗糙,所以哪里有瑕疵,我都记得。”
“难怪你刚刚一眼就认出来了。”柳千树低声。
“我一眼认出来,是因为你跟你妈妈……长得很像。”沈彧骁擦了擦眼睛,“你妈妈呢?她还好吗?”
“她……还好。”柳千树垂下眼眸。
“怎么?”
“她之前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有胃癌……可我不相信,明天我们还要去肿瘤医院看看,希望不是----你怎么了?”柳千树抬头,忽然发现他憔悴而沧桑。
就在他掐着缨和的脖子厉声质问时,她还觉得他老当益壮,可是现在,她看见他一瞬间老了十几岁,呆坐在茶馆的凳子上,脊背佝偻,像个孱弱的耋耄老人。
她给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说道:“我相信我妈会没事的,她不会就这么抛下我不管,你也不用担心,明天检查过后,我会告诉你结果。”
“麻烦你了。”沈彧骁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说说你吧,”柳千树问道,“你过得怎么样?”
“我开了间杂货店,卖东西,近十五年来,都一样。”
“你的……妻儿呢?”
“没有。”
“没有结婚吗?”
“没有。”
“我妈结婚,又离婚了。”柳千树不明白为何要说这话,或许只是想让沈彧骁了解宴景然的婚姻状况。
沈彧骁的眼神变得格外温柔,他注视着茶杯,眼眶微微发红,说道:“我对不起你妈妈,但我当初不是故意抛下你们母女的。”
“所以你知道有我的存在?”柳千树问,“我妈妈寄给你的信你收到了?”
“我收到了,但是我没来得及回信,就……出事了。”
“什么事?”
“我不能告诉你,丫头。”沈彧骁抬起眼,眼袋下垂,疲惫不堪。
柳千树怔怔地坐着,“丫头”两个字,简简单单的十几笔画,却一笔一划地描在了她的心上,像毛笔尖一样柔软而温柔,轻轻地拨动了她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