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窗口处交完费用,一边看着缴费单一边往回走。原本安静的走廊这时候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是她……”
柳千树没注意,还慢慢往前走时,那个声音大了点,并且转变了人称,似乎是朝着她来的。
她抬起头,只见科室的门前站着一男一女。
女孩挽着低低的马尾,齐刘海下一双纯澈的眼睛,正对着她笑。
“我们下午见过哦。”
柳千树愣了一下:“哦,是。”
是下午去店里买衣服的那个女孩。
扎起了头发,倒有些认不出来了。
柳千树微微颔首,笑了笑。
“你生病了吗?”女孩问。
“不,我妈生病了。”
“这样。”
“嗯……”柳千树犹疑一瞬,不知该不该回问对方,想了想,她问道,“你呢?”
“我陪我……”女孩顿了顿,眼神瞟到身旁的男人身上,表情有些羞怯,“陪我朋友来。”
随着她的视线转移,柳千树也跟着看过去。
这一看,她蓦地失了神。
她应该掐一下自己的大腿。
或者来个人弹一下她的脑壳。
第一次遇见顾屿杭时,她把他当成坏人。
第二次遇见时,他在抽烟。
这一次遇见……
每一次相遇,都有些事情印在柳千树的脑海中,似是由时间和某种神奇的力量镌刻进去,直到挥之不去时,她才惊诧地意识到,自己竟然记得如此清晰。
这一次,顾屿杭穿着一件修身的风衣,搭配黑色长裤和蓝灰色羊毛衫,衬衫的白色领口处还扎着一条深蓝色的领带。
柳千树只消瞥一眼便可将他的模样尽收眼底,可她却鬼使神差地看了他好大功夫,那功夫,甚至够她用笔写出一大段描述性文字。
前两次见面,她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如今知道了他的姓名,再次和他对视,倒有股别样的感觉。
顾屿杭也瞧了她老半天,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神色,眼里除了汇聚着灯光投下的焦点之外,也看不出任何特别。
他忽然蹙紧眉头,别过头去轻咳几声。
视线的交汇处断了,柳千树忙移开眼。
顾屿杭咳嗽的时候,女孩便轻轻地拍他的肩膀,嘘寒问暖道:“还好吗?要不要我去倒点水给你?”
“不用。”
柳千树站在原地有些尴尬,不知是不是该走了。
她踌躇着,看了眼手里的缴费单,刚准备告别,却又听到女孩说:“叫你少抽烟,你老不听,现在咳嗽得多难受呀……”
顾屿杭停止了咳嗽,像没事人一样揉揉鼻子,看了眼柳千树,又看了眼女孩,问道:“要回去了吗?”
“那我们先回去吧----我们要先走了,来晚了医生都下班了。”女孩对柳千树说。
“好。”
“走之前,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宋沁冉,‘沁人心脾’的‘沁’,‘冉冉升起’的‘冉’。我想,既然我们一天能遇见两次,就一定是缘分,说不定下次还会再见,你说呢?”
“嗯,我叫柳千树。”
“柳?”
“‘柳树’的‘柳’,‘东风夜放花千树’的‘千树’。”
“这名字好听!”宋沁冉笑道,顾屿杭抬了抬眼皮,看了柳千树一眼。
“谢谢,你的名字也好听。”
“那我们先走了,后会有期啦!”
“再见。”
道过别后,三个人却依旧往同一方向迈步,走出两步,愣愣地相视片刻,场面有些尴尬。
宋沁冉止不住地“咯咯”笑起来,说了句“真有趣呢”,和柳千树在楼梯口又一次别过。
柳千树回到宴景然身边,看见罗锦正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她走过去,打了个响指把她从神游中唤醒。
“怎么了?”
“思考人生----你怎么去这么久?”
“遇见了两个人。”
“谁呢?”
“一个人,上次听小可说,叫顾屿杭……”
“那个财主。”罗锦扯了扯嘴角。
“还有一个女孩,下午去店里买衣服。”
“巧合。”
“嗯。”
“你困不困?”柳千树说着,摸了摸罗锦的额头,“累吗?”
“一般般,刚刚在店里头痛得要死,出来吹一吹风,好像舒服了些。”
“怎么头痛呢?”
“不知道嘞,最近常头痛。”
“你该好好休息的。”
“休息和赚钱是矛盾的。”
柳千树笑了笑:“有道理----有一点道理。”
“你和你妈……”罗锦问,朝着熟睡中的宴景然扬了扬下巴,“经过这一次,关系能变好点吗?”
“想多了。”柳千树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摆弄羊毛衫的衣摆,说,“小时候我生病,她也是这样送我来医院的吧?一点也没有打动她的心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