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唱什么?”
“送魂。”
陵泉离得远远的,看着明溪的眼神是说不出的忧色。明溪超度亡魂已有三个多月了,不眠不休一直到现在,铁打的身子也该受不住了。
本来度亡一事陵泉和明溪商量好两班倒,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陵泉一过去群鬼便开始暴动,根本不受他的礼。
明溪只好一个人担着。
天衍看见明溪身上的金紫相交的丹光不断地从身体上脱离,化作星星点点的丹气,被各个亡灵抱着入了法阵。
“泉叔,不能再继续了。”
真气耗完耗丹光,丹光耗完耗内丹,内丹耗完耗魂力,总有一天会油尽灯枯。
天衍第一次用开光符的时候看见明溪身上是淡淡的紫光,到现在不过个把月,竟然快退成金光了。这么下去还怎么得了?
陵泉能不知道吗?
法阵将他拦在了外边,明溪被亡魂拖着不能动,他若一起身,被他连接着那边的往生桥就得断,太玄山上的亡灵太多,太久了,受不住一丁点的外力。
这事儿要轮到陵泉来,他才不会管有多少亡灵会因此魂飞魄散,但是明溪不会,从他听到山音开始,他就不会了。
他不知道他和太玄山有什么联系,他只是有种熟悉的感觉,不让他们魂安大罗天,他一辈子都安不下心来修炼。
天衍闯进了法阵,出人意料的是,法阵没有拦他,黑影也在有条不紊地过着往生桥。天衍甚至没有把他们同当日的山音联系起来,太安静了。
万鬼同哭不在,太玄之风带着明溪的《送魂》之声传开了许远,那无时不刻不在压抑着人的死气也好像被吹开了些,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恍惚中,竟透出了些许清明来。
可是还不够。
这一线天光劈不开沉寂多年的巍巍太玄。
开光符的效果快过了,天衍眼前的荧光也渐渐暗淡下来,他不再耽搁,朝法阵上一连扔了八张符,分居八方:“急急如律令,断——”
这几张符都是从绛屿那里偷师来的,他是阵修,不光会布阵,断阵也很有一手,天衍本来是想有备无患,将来被惹火了就去断他的阵,谁知道那一天还没到来,他就走了。
没良心的王八蛋。
明溪忽然睁开眼,半个身子都倒在了地上,天衍扶着他,给他喂了一颗药丸——这药丸也是从绛屿那拿来的。
天衍轻轻地咬了下唇,平常眼前都是那个人在晃,随手拿了个什么也不觉得,这会儿走了才觉得哪哪都是他的影子,哪哪都在提醒着他的存在。
什么毛病?!
偏偏这会儿明溪还不长眼,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天衍扶着他往陵泉那边走:“他走了,回盛仙门了。师父,他可真没良心,我那么大个人在面前,他居然一点没犹豫,走得那么迫不及待,好像我们亏待了他似的。”
明溪却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走啦?那陛下应该活过来了。”他笑了笑,“运气不错,脑袋暂时保住了。”
天衍一头雾水:“陛下?什么陛下?”
第85章 第八十三章 开山
三年后,天衍又一次看着种子在土里坏死。
断阵的符还贴在法阵上,天衍管杀不管埋,根本不知道怎么把他取下来。几个人都是剑修,烂大街的符箓倒是知道一二,像这种不常见的,纯属十窍通了九窍,剩下一窍怎么也通不了。
明溪的度亡法事也就跟着进行不下去了,太玄山一直也没变好。
天衍认命地站了起来,手里还剩下最后一颗种子。
他轻轻地握了一下,随手扔进了土里,自暴自弃地用脚踢了二两土上去——反正也养不活。
天衍隔三差五地就会去山下打点小零工,拿到钱也不会过自己的手,直接就买了种子。太玄山上养不活,他还曾经试过把种子种在店家的院子里,虽然长得也不好,但好歹是冒头了,然后他连树带土地挪到太玄山上,本以为这总行了,谁知道刚一种下去,从根上就坏死了。
天衍这才算是认了命。
明溪的剑法从三剑走到了五剑,天衍也从筑基步入了开光,每天除了修真练剑就是去捣腾那些养不活的花花草草,闲到实在无事可做就骂一骂那没良心的白眼狼。
绛屿走了三年多,也没个音信——他那么嫌弃这边乡下,想来也不会再来了。也难怪,人家是皇子,哪个皇子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开荒?
天衍叹了口气,像往常一样找店家结了账。不过他今天没去买种子,而是去买了几个粽子,打算回去和明溪他们过过这惨绝人寰的端午。
他提着粽子回山,刚踏入山道上,一阵清风就从他的腿上绕了上来,清风是绿色的,充满了生机,天衍不禁停住了脚步。
“师父成功了?”
顷刻间,万里晴空下起了雨。
太阳照常挂在天上,碧空照旧映着山河,那雨像是凭空而来,越下越大,冲洗着太玄山脉。
浮土化作细流被冲下了山,天衍看见那土里不停地有黑气被冲散,再被太阳s,he得无所遁形。
天衍快步跑上山,只见明溪的血阵前占了三道人影,滂沱的大雨挡住了天衍的视线,唯有那皓月一样的长袍衣袂飞扬。
天衍以前很讨厌月见袍,因为那对于他来讲不算什么好记忆,后来绛屿也多是穿着常服,整天穿个s_ao气的大红裤衩满山头乱逛,说是辟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