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都没有收到过礼物,现下喜滋滋的满足感溢于心头,看待江雪都亲切疼爱起来,兄长冷淡沉默的外表之下,内在却相当细腻柔软。
宗三盯着前伸两腿之间形成的空隙,江雪动作有力地在他背上擦拭着。
“会痛吗?”
“诶,要说擦背的话,还是力气大一点爽快。”
要说收礼,宗三曾有过极不好的经历,以至于每次想起都要痛彻心扉、难受久矣。
桶狭间一败,他非但没有入狱,反而被送到了织田信长府中。彼时宗三已有随义父而去之心,如同死偶,被仆人摆弄着吃穿洗漱。几天之后,他被带去见一个高大英武的男人,此人便是信长了。
即便是那日隔着头盔,宗三也一瞬就认出他来,在堂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想要徒手掐死信长,很快便给两三个人制服了。
他厮打不停,大骂信长是畜生猪狗,弑亲之仇前风度礼数都是狗屁,宗三见报仇无望,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上。会客的房间里回荡着痛之入骨的惨叫声,脆弱呜咽中,信长面带自若笑容,并不把宗三如此羸弱的反抗放在眼中,收去他的刀剑,废除武将身份,又软禁在房中了。
每隔几天信长就传讯宗三一次,有时邀请他共进晚餐,有时要求宗三拨弄三味线净琉璃跟他合奏。宗三要么是闭口不食,要么将乐器弃在榻榻米上折成两端。要有人强迫威胁他,正顺应了宗三求死的意图,嘶叫发疯起来。
信长倒有十足的耐心,宗三没能打搅他的雅致。后来有一次宗三装作乖顺,竟用三味线的象牙版去刺信长的咽喉。信长毫无警惕,竟然真让拒食几天的宗三割出一道红痕,那天信长便不太开心了。
“你要是真像今川吹嘘的那样聪明,就该识相点了。”
信长将三味线摔在宗三身上,跟着匆忙赶来的大夫起身去了。
过后几日,不知道是有谁从哪听来了是宗三的生辰。当天信长的大礼就被送到宗三面前,宗三那时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在今川义元的呵护下长大,看待人的心思都是单纯而透明的。
他对织田信长厌恶与憎恨无比,将那锦盒一脚提到庭院里,想起今川,想起之前每个生辰今川为他摆席庆祝,闷头在被窝里痛哭起来,泪水流淌不断,似乎要把全身的水都流**了。
宗三跌坐在房间角落里,脚上还带着铁镣,歪着脑袋叙叙念叨。似乎还不能接受今川已死的事实,总觉得哪日醒来发现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徒然发现原来之前的痛苦不过一场噩梦而已。
“义元大人啊……义元大人……为何不让我也死在战场上……”
宗三最为自责后悔的,是没能为义元尽一点力,甚至义元之死的噩耗都是在被围攻收缴之时才得知。
“我宁愿追随你而去了啊……但死在织田信长手上,只怕世人是当做我宗三为织田折服了,便是在为您的英名染上污秽……”
“我为什么没能身为武将而死呢……”
“织田不让我触碰刀剑,邀我寻欢作乐、玩弄丝竹,是想我武士之魂在此腐朽衰败。我却只能纵容自身颓靡,我不如死了吧……”
庭中春花已绽放,却让他觉得香气冰冷陌生,浑身发凉,只觉得此处尽是阴霾邪恶。宗三本来与春色融为一景的英朗身形,现在被关在不见阳光的华丽和室当中,也被仇恨折磨得日渐扭曲消瘦,还是少年的年纪,竟然驼背矮了下去。
信长的手下见宗三没将贺礼收下,又将锦盒捡了回来,放在宗三的门边。宗三甚至不屑于去看,三番几次用脚踢了出来。那人竟然不气恼,只是一遍又一遍供在宗三面前,委实反常。
后来那小人以奸邪声音向宗三说,仿佛怕别人听到似的,还用手将嘴捂住一半。
“那可是你很想要的东西,别再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