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节目,是节日。
思归镇最传统最隆重的节日在一场盛大的落花中拉开序幕,澹台歌没有时间去想一切是怎么回事,也没时间担心花瓣上会不会沾着蜜糖或者别的奇怪的东西,它只是在师父怀里看得呆住,连身上多了好几只手都没发现。
“真是老虎哎……”到处送棒棒糖的僵尸姑娘带来浓郁的茉莉香皂味,她甩甩头发弹出几颗水珠,“摸上去真舒服。”
“是吗?”她后面的另一个僵尸兴奋道,“让我们也摸摸。”
当家长的那一个这一刻仿佛真的只是家长,遇到夸奖自家孩子可爱的人,就大方坦然地把怀里的澹台歌贡献出来。
“不过只能摸头,”铠笑眯眯地说,“摸别的地方它会咬人的。”
脑袋被揉来揉去,毛毛都翘起来十之八九的澹台歌果然趁着又一拨更密集的落花下来时咬了师父一口,别人都抬头看,没注意它的小动作。
“不要跟刚做完月子的少妇一样。”澹台歌甩甩一头乱毛,无比怨念。
“这比喻多生动,”师父笑呵呵也去摸它的头,“比四十五度明媚忧伤小雏菊开在流浪的路边强多了。”
“我哪有写过那种……” 澹台歌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小雏菊是你加上的吧!”
“当然,”铠的手开始不老实,“没人比我更清楚小雏菊开在什么地方了。”
幸好僵尸姑娘们和僵尸少年们对小老虎保持着高涨的热情,扭头看了一眼花,又把头扭回来了,澹台歌被迫接受第二轮的爱`抚,无奈之下还配合着咪呜两声。
“它学猫叫!”围观群众兴奋了,“老虎会学猫叫!”
我就是被猫养大的能不会猫叫么……澹台歌越发无奈,干脆蜷在师父怀里装睡,使劲打起了呼噜。
“嘘……”有人轻声说,“它睡了。”
僵尸们围成一圈,小心翼翼的看着小老虎,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澹台歌真的要睡着了。它闭着眼懒洋洋的不想睁开,忽然鼻尖闻到了浓烈起来茉莉香皂味道。棒棒糖姑娘凑近了它,略带遗憾地说:“要是能抱抱就好了……”
之后的话轻得如同花瓣,好像转瞬就要消失在风里,她说:“抱一抱……我们就走了。”
澹台歌猛地睁开眼睛。
它想说你来抱吧随便抱没关系,可是片刻之间围在身边的僵尸全都不见了,落花渐疏,看花的人们也开始散去,雪还站在冰的身边,两人说笑着什么,其他的人也都是很开心的样子,似乎正要准备什么其他的节目。
“果子吃吗?”雪拎着个网兜,塞过来一把红红的果实。澹台歌嗅了嗅,没吃:“是这棵树结的吗?”
“这树不结果子,”雪笑着揪揪老虎耳朵,“只结糖人。”
小老虎把脸埋在师父怀里,动了动发烫的耳朵,雪笑着问他:“你害羞什么呀?每年秋天我们都来树下拿盆接糖人的,你要是在这里待到秋天,就能吃到了。”
“现在吃不到么?”澹台歌抬头问。
“想吃也可以,”雪想了想,“可是要预定呀,好贵的。”
澹台歌心中一动,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可是还没想清楚师父就往他嘴里塞了个果子,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漫开来,即使肚皮快被虾饺撑破了,它还是忍不住又吃了一个。
“吃这个果子要配茶,”雪一边吃一边招呼冰,“过来啊,我们一起去喝茶。”
铠和澹台歌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杯冷得足够冻掉人舌头的茶,直到被拉着进了一家只有三张空桌子,竹桌竹凳四壁还都是竹帘的小茶馆,才暗自松了口气。
老板正趴在第四张桌子上的睡觉。
“每年过节我都来这里喝茶,”雪自己拿起老板手边的大茶壶,一边往杯子里倒茶一边道,“用破树的花瓣煮茶是镇上过节的习俗,这家店小,可是煮得最好喝。”
“什么树?”澹台歌以为自己没听清。
“破树啊,”雪不知从哪里找了一碟冰块,倒进自己的那杯茶水里,“这个节日就叫做破。”
一个破节,一棵破树,一壶破花茶。澹台歌觉得自己的脑筋有点打结,它伸出舌头舔了舔杯沿,不小心把杯子弄翻了。
一只手重新斟了一杯递过来,手的主人在桌边坐下,说:“一起喝吧。”
四边形的方桌,冰、雪和抱着澹台歌的铠分坐三面,棒棒糖僵尸姑娘坐下之后,人就算是齐了。
“吃棒棒糖么?”她掏出一把糖,“最后几根了。”
澹台歌忍不住道:“他们呢?”
“原来你不只会猫叫,”僵尸姑娘指指四周,“不就在边上站着么?”
一阵风过,小店四壁的竹帘被吹起来,露出了一个个笔直笔直立在那里的人形。
好在帘子很快又落下,冰站起来关了门窗,风也不再进来了,不然澹台歌一定会以为自己到了恐怖蜡像馆。只有老板依旧睡得很香,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店里进来了一大群僵尸当模特一样。
“只有我能动。”坐在桌边的僵尸姑娘喝下一口花茶,“大概因为我还记得自己是谁吧。”
“那么,”雪眨眨眼,“你是谁呢?”
“我是死人呀。”僵尸姑娘也眨眨眼。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然而冰却道:“能认清自己已死的事实,很难得。”
“从到这镇上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们不属于这里,”僵尸姑娘很认真地喝茶,也很认真地说话,“这里太美好了。”
“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