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西瓦尔见过被施以冻结咒的人,那些侥幸生还的人身上所有血管都非常明显。它们呈现青中带黑的颜色,并像网状一样从皮肤下方显露出来,让人的身体像被自己的血管勒死一般。
克雷登斯也是一样。
虽然他中的咒术并不直接,但他身上没有什么肉,血管的凸显本来就比常人更触目惊心。那些血管爬在嶙峋的骨头上,爬在惨白的皮肤上,爬在孩子的脑门上和瑟瑟发抖的嘴唇边上。
帕西瓦尔一面用手试着水温,一面不停地在浴缸里加入蝾螈粉。
片刻之后,克雷登斯被强硬地从冻死边缘捞了回来。但极度的寒冷又开始让他发抖,剧烈地发抖。
于是帕西瓦尔不得不又腾出手捧住他的脸,以免他因瑟缩而将头压入水面以下,直接在温暖中溺毙。
待到克雷登斯的皮肤都泛红了,帕西瓦尔重新把赛比叫进来,交代它给少爷的床铺、床褥全部施一次回暖咒,再把房间的炉火点燃预热。
今天晚上克雷登斯都必须时刻受到外界的暖流供应,否则即便活了下来,肢体的末端也一定会出现冰冻坏死的迹象。
一系列的工作做完后,时间才刚刚过去一个小时。
按照帕西瓦尔的经验,这种咒术的退去还要再经过四到七个小时。
在把克雷登斯捞出来的时候,帕西瓦尔甚至给浴巾都施了回暖咒。他用浴巾把孩子包裹并抱在怀里,可孩子可怕的低温还是让他毛骨悚然。
他一路把克雷登斯抱回房间,克雷登斯缩在他的怀里像极了一团受冻的猫。
他将克雷登斯放在床上,又多加了两层的被子,并用被子把孩子严严实实地卷好,让克雷登斯就像一只虫茧一样。
卧室经过了多重咒语的布设,温度和夏天不相上下。忙活了半天的帕西瓦尔压根感觉不到寒冷,额头还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可当他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打算坐在客厅的沙发陪着克雷登斯熬过这个漫长的夜晚时,他的心脏似乎也随着孩子一并战栗起来,不得已他又让赛比拿了一瓶酒给他。
他需要冷静。
克雷登斯随时有可能出现其他的意外,而帕西瓦尔不能随之一起乱了阵脚。
赛比试图让主人吃点东西,但帕西瓦尔哪里吃得进。他连喝了几杯酒才稍微镇定一点,紧了紧拳头,看向熊熊燃烧的炉火。
赛比见着劝也没有用,又只好乖乖地把晚餐送回了厨房。
过了好一会它却没有在厨房待着,而是迈着慢腾腾的步伐,又缓缓地走到帕西瓦尔旁边。
它走路不发出一点声响,在帕西瓦尔身边站了好一会对方都没有察觉。直到它又往前靠了几步,来到帕西瓦尔的扶手边并开口说话,才让帕西瓦尔注意到它的存在。
帕西瓦尔现在无心理会它,扬手让它走开,并交代——“你如果实在没事就去孩子的卧室待着,帮我看着他,如果有什么需要也好第一时间通知我。”
但赛比却没有走,它站在这里也不是为了再徒劳地劝慰真正的格雷夫斯的血脉吃东西或注意休息,它有其他的话说,而它要说的话比上述所有的事都更为重要。
见着赛比不走,帕西瓦尔又继续给自己倒酒。
他心乱如麻,本来克雷登斯就体弱,这下一折腾,真不知道第二天会出现什么情况。当下他想了无数种糟糕的情况,而让他无奈的是他竟找不到任何一种完美的化解办法。他甚至不敢冒险现在把克雷登斯带去医院,一点点的转移、哪怕一点点的漏风,都有可能让克雷登斯遭遇生命的危险。
赛比在旁边静静地等了一会,实在憋不住后绕到帕西瓦尔的正面。小小的身板挡在了炉火前,背光的位置让帕西瓦尔看不清它皱巴巴的脸。
赛比先是谦卑地鞠了一躬,缓缓把身子抬起来后,仰着脖子对帕西瓦尔道——“格雷夫斯老爷,赛比……赛比有话要提醒您。”
帕西瓦尔握着酒杯的手稍微扬了扬,还没等小精灵切入正题便把赛比打发了——“我现在没空听你唠叨,否则我很有可能控制不住火气。”
他以为赛比要说的话又是那些像老妈妈一样的嘱咐,但实际上并不是。
赛比没有知难而退,而是认真又认真地看了帕西瓦尔一会,然后打了一个响指,一本古旧的笔记本竟从走廊的一头漂浮过来,悬浮在家养小精灵和帕西瓦尔之间。
“格雷夫斯老爷……”赛比踮起了脚尖,抬手取下那本古旧的笔记,双手握着递向帕西瓦尔,问道——“格雷夫斯老爷……赛比想知道,您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帕西瓦尔皱起了眉头,取过笔记本瞥了一眼。稍微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他当然记得,这是他的先祖刚铎夫斯·格雷夫斯的笔记之一。
是的,之一。刚铎夫斯生前有很多这样的笔记,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习惯把所有重要的事情都记录在本子里,以防日渐衰退的大脑让他把事情办砸了。
而所有格雷夫斯家的后代都会把笔记读完,尤其像帕西瓦尔这种继承家族衣钵的存在,其父亲至少要求他每一本都度过三遍。
那些笔记全部存放在书房最底层,加密方式都是格雷夫斯家独创的,就像帕西瓦尔常住的房子外包裹的魔法一样,是一种只有格雷夫斯血脉才能开启的咒语。
可讽刺的是到了最后几年,刚铎夫斯的脑子混乱得甚至连这个咒术都记不清了。不得已,格雷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