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非常敬仰阿翁和表哥那样的将军,我终于能做到不愧对为阿翁之子,您又怎么舍得离我和弟弟们而去呢?阿翁,你好起来。”
“好……”卫青安慰地吐出一个字,然后目光投向卫伉后方,“不疑呢?”
“他去请大母和三弟了。”
刘彻看卫青神色有些疲乏,就对卫伉说:“你和据儿他们先出去吧,仲卿说了半天话也乏了,等一会再让皇姐领着孩子们进来。”
“诺。”卫伉转身离开,“阿翁你且休息,我一会再来。”
张贺也跟着刘据退了出来。在他身后,宫人将紫殿的两扇朱红大门缓缓合上。
在大门最终关闭前,张贺听到里面帷幔深处,天子有些模糊的声音响起:“仲卿,你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的吗?”
不知道那天君臣两人独处的时候到底说了些什么,到了夜间的时候,刘据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恰好一个小黄门神色慌张地过来说:“陛下请太子殿下单独过去。”
刘据离开后,张贺再也睡不安稳,干脆穿好衣服,端坐在榻上等候消息。到了星斗阑干的时候,从甘泉宫重重宫殿深处,传来了隐约的哭泣声。
没过多久,刘据红着眼睛从外面走了回来,一把抱住张贺,将脸埋在张贺的肩窝上,嘴里说道:“我的舅舅,大汉的大司马大将军薨了。”
刘据拽着张贺衣服的手微微颤抖。
张贺用手轻轻地抚着刘据的背,宽慰道:“殿下如果想哭的话,就大声地哭出来吧。”
“我不再是那个当初缠着舅舅要抱的孩童了。”刘据并没有放声大哭,毕竟他现在是肩上扛着重担的监国太子,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经手处理。
但张贺明显感觉到自己肩膀的那块衣料迅速变湿了,太子隐忍地呜咽着,让眼泪尽情地流淌下来。
三日之后,由平阳长公主带头,卫伉等人扶送灵柩返回长安,停放在长平侯府里,接受亲属和官员的吊唁。
在整个过程中,刘彻从未露面,将自己关在甘泉宫内,不许任何人靠近。
为此,处理大将军丧事的官员忙作一团,谁也不敢随便拿主意。
此时担任尚书令,负责处理各种奏章的张安世疑惑地问张贺:“大兄,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回长安,让大家怎么办?”
张贺想起之前那夜在甘泉山神明台上遇到的天子,龙姿凤表、威风八面的天子,此时看起来也只是一个面带迷茫还有些脆弱的凡人而已。
“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吗?”刘彻空茫地提问。
张贺当时也不知道起了什么胆子,居然如实回答:“那李少翁、栾大之流,不过是借神仙骗人的方士罢了。”
“可是公孙卿说的,朕还是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陛下想要求,就去求吧。”张贺并不想打碎寻求希望的人的精神寄托。
回忆起那夜的见闻,张贺于是对弟弟说:“陛下只是过于伤心了,给他一点时间缓一缓吧。”
“陛下固然伤心,但大将军的事情还是要早做决断啊。”张安世一脸天真地说,“还有朝堂上那么多事情,不能都扔给太子殿下吧。”
张贺苦笑了一下,自己的弟弟毕竟还太过年轻,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决断的。
刘据显然和张贺同样想法,他给自己的父亲留足了好几日时间,再专程动身去了一趟甘泉宫,回来时带回了天子的诏令。
卫青的陵寝早已划定在茂陵东北侧功臣陪葬墓最近的地方,紧挨着帝陵陵园围墙,仿佛和他的陛下从未分别。按照卫青生前的愿望,葬仪一切从简,天子定谥为烈,按照《谥法》“有功安民、以武立功、秉德尊业曰烈”。
刘彻下令将陵墓上的封土修建成阴山的形状,用来纪念卫青在对匈奴作战中为大汉江山立下的赫赫战功。
大汉的天子很快恢复了过来,毕竟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初置剌史部十三州,需要大量人才,在张贺将有司拟定的官员人选名单递交上来之后,刘彻一边看一边皱眉,显然不是很满意。
最终,刘彻合上名单,长叹一声,吟诵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这是他几年前创作的名篇《秋风辞》。
张贺跪在下面问道:“陛下为何突然念起这首?”
“满朝名臣文武欲尽。”刘彻摇头道,“张贺,你提笔给朕拟诏。”
就在元封五年的四月即将结束的时候,刘彻面向天下所有人颁布了一道求贤诏:
“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马或奔踶而致千里,士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夫泛驾之马,跅驰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材异等可为将相及使绝国者。”
这年夏天之前,张贺终于抽空给整个未央宫都装上了改良版的风扇,只是没有等来太子当初最想用此来孝顺的那个人。
夏天的时候,刘彻再次让人在上林平乐观做角抵之戏,让长安的百姓都可以进入皇家园林观看表演。
张贺偶尔骑马从北宫往博望苑来回的时候,经常听到平乐观附近的树林深处传来百姓的欢声笑语,仿佛偌大的上林苑,也不会因为天子的突然失去狩猎的兴致而显得空旷而寂寥。
你为我开疆辟土,武功安民,我就继续让你看这天下长安,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