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兆。”他答。
金铃看着已经恢复了原本模样的手,轻笑:“可我还有心愿未了。”
“今夜我不回去了,在陛下这里可好?”言休转移了话题。
金铃点头答应了。
入夜,言休与金铃并躺在床榻上,烛火摇曳,那缕金线已经显现,金铃举起手腕望着它出神。
言休却说:“等来年,在这桡安宫外辟出一块空地,种上几棵连理树,等明日我便将连理树的种子给你,清水浸泡三月,细沙覆底,以太傅府莲池的水浇灌三年,人人都知连理树为何物,却从不知真正的连理树须得五株树,以一棵为中心,其余四棵抽枝时互相缠绕在一起,那便是真正的连理树。”
金铃偏头看向他,笑着问:“在地愿为连理枝,是棵假树咯?”
“是,我府中的草木生长随意,大都是一些已有人识的精怪,往后你去了,若是看到有人在府中走动,切莫觉得惊讶,只需同他们说话便可,若宫中有事不方便让他人去办,也可同他们说,他们是认识你的中的古籍不可带出府外,若与他人看见,那书便会自焚其身,这世上人才甚多,那些书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见不得生人。”
金铃只当言休同他讲述他太傅府的精妙,笑盈盈的点头:“怕是往后,他们要寂寞了呢。”
言休继续说:“府中的书房有一把剑,名曰‘茯苓’,可将它带在身侧。”
金铃应了他一声,言休翻身将他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说:“我还想同你下棋,喝茶,在宫中的长街上同你说话,三月我府中的桃花会开,那是还可拿来做桃花酒,等往后能喝酒了,记得给我留一些;府中的莲花经久不凋,若是觉得宫中厌倦了,也可去府中小住几日。”
金铃一一答应着,忽然觉得有些困意,他虽不想睡,却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安然入睡,而言休却像没有察觉一样,继续同他交代着自己想交代给他的话。
往后没了我在身边,切莫觉得凄惶,也莫要觉得是我太过狠心,从金线系上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我最后只能活一人。
而那时,我就已经想好了,百年前你给了我一个掩埋尸身的地方,百年后,我定当给你一个盛世华庭。
第8章 小笺
良久,言休松开了熟睡的金铃,只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走向烛台,伸手取下灯罩,未安痊,炉火灼伤的指尖,于是手掌轻触书案,一支玉笔,一页小笺。
笺曰: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言休放下玉笔,径自走向金铃,透明无色的手轻轻抚上金铃的面颊,满目凄凉,满面痴笑,然后,毅然决然剪断了那缕金线,他将他所有的命魂都给了金铃。
言休深深地望了金铃一眼,步履踉跄的穿门而出,金铃枕边的铃铛光芒乍灭,湮没在黑暗中。
次日,金铃翻身,身侧无人,锦衾早已凉透,金铃看了看自己的手,竟有了血色!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昨夜言休同他说了那么多,他只当他是在回忆往昔,却原来,是交代他走了以后的事!
金铃跌跌撞撞跑到书案前,那页小笺端端正正放在案上,那笔迹分明就是言休的,他又返回床边,拿起那个白玉铃铛,黯然无光,与如同铃铛无异。
他的枕边,还放着一个锦囊,是言休留给他的连理树种子。
金铃两眼空洞,他想过无数结局,想过是自己死,却从未想过没有言休在他身边的结局,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言休离开,自此永隔。
金铃无悲无喜,每日按时上朝,处理政务,荒废在元帝和九昭手里的天下,在他手中重生,如凤凰涅槃,取而代之。
只是太傅之位,形同虚设,那个位子,谁也给不得。
时隔三年,金铃第一次去了太傅府,府中同他当日离开时并无两样,他站在门前,朱红色的大门便自动打开,踏入府中,便有人同他问好,府中精怪都曾受过言休的恩泽,言休走时一一交代了他们,见金铃如同见他。
金铃朝他们微微点头,便去了水轩阁,莲池的莲花同往日一般娇艳,亭中还有三年前他们未下完的残棋,没有一丝灰尘的棋盘,恍惚像是言休从未离开一般。
自言休走后,金铃的身体日渐硬朗了起来,喝得酒,握得剑,也弹得琴。
他忽然想起言休曾说书房有一把名为“茯苓”的宝剑,让他带在身侧,于是他便去了书房。
三年过去了,这里的景物还是没变,书案上的书没有移动半分,也未沾上一点尘埃,金后面找到了那把茯苓剑。
他在府中住下了,纵然这里一成未变,也再不是以前的太傅府了,从前他隐约可以感知言休的气息,如今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三年来,他日日同铃铛说话,因言休说那铃铛既可听见声音,也可看得见人,他便将每日的琐事讲与铃铛听,他让人在桡安宫外辟了一片空地,撒下连理树的种子,却并未用莲池中的水浇灌。
从前,他若是不听言休的话,他总会想出各种办法逗弄他,可三年过去了,言休一次都未现身。
偌大的屋子,只有他一个人,纵然屋外满天星辰,也不及屋内的黯然神伤。
难以成眠,于是起身,披散着头发,秉烛穿过长廊,推门进入书房,他将灯烛放在书案上,拾起桌上的搜神遗篇,从扉页开始看起,半本书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