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尔德一夹马腹,冲到前面,软磨硬泡地求塔尔顿太太卖马,斯科特拉紧缰绳,慢悠悠地跟在奥哈拉家的马车后面,马蹄扬起红色的尘土,空气中是越来越浓郁的夏天气息。南方的四月,差不多就入夏了。而英国一年四季阴雨连绵,潮湿的让人的灵魂长满青苔甚至生锈;大西洋上随时海风呼啸冰水刺骨,寒冷的海水让斯科特甚至不敢下水游泳。
他们过了河,马车向山上驶去。十二橡树庄园还没进入眼帘,斯科特就已经看见一团烟雾在那些高高的树顶上悠闲地飘浮着,也闻到了那股混合着燃烧的山胡桃木和烤猪肉羊肉的香味。斯科特扇动鼻翼,仿佛看到了金黄的油脂从烤肉上滴落,落入玫瑰红的炭火,发出咝咝的声响。虽然他更喜欢吃水果蔬菜,不过韦尔克斯家的烤肉味道实在不错,而且早餐没填入多少的胃,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斯科特用靴子上的马刺刺了刺马腹,马领悟了主人的意愿,加快了奔跑的步伐。
斯科特回忆起四年前到韦尔克斯家做客的时候。他不记得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记忆如同一张色彩斑斓的薄纱,他只有朦胧的印象,关于那个庄园,那种生活方式的记忆和怀念。
女眷们精心照料的玫瑰园,潮湿的土面上看不到任何杂草,甚至没有一片枯黄的叶子。
十几个黑人忙碌而快活地穿梭着,为客人们端上各色美味的烧烤和时令水果。欢快的喧闹声在十二橡树庄园上空飘荡着,浓密的枝叶在地面上投下浓浓的阴凉。
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与男孩们调^情,蝴蝶一般,阳伞晃动,丝带飘浮,还有五彩缤纷的羽毛、花结、帽子和珠宝。成群的孩子,无论黑的白的,都在新绿的草地上嚷着跑着,玩斯科特从未参加过的游戏,并且竞相夸口要在野宴上吃多少多少东西,夸耀自己的胃口有多么好。已婚妇女穿着深色绸衣摇着扇子,在客厅里正襟危坐,说着人尽皆知的八卦和闲话,谈论着婴儿、孩子或谁谁谁的婚姻。膳事总管汤姆在大厅和门厅里穿梭,他手里端着一只银托盘,不停地鞠躬微笑,向那些身穿淡米色或灰色裤子和皱边亚麻布衬衫的青年,端上点缀着薄荷的高脚玻璃杯,杯中的美酒宛如女孩子的眼波荡漾……
如同春天盛开的娇艳的山茱萸终究会凋谢,这种柔和而庄严的美丽,终究会被战火焚毁。
他想起《乱世佳人》这部影片,影片开头,白色的大字缓缓移动,ghe wind,白色的粗体字母,宛如被风吹过,白色的细丝向后拖延着,宛如在布满水气的玻璃上吹出的窗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斯科特想要的,不管前世今生,用张爱玲的一句话可以很好地归纳概括: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脑海里浮现出大西洋上弥漫整个上午的薄雾,想起那些他曾经很多次惊险通过的波涛汹涌和事故多发的海域,想起从北冰洋漂来的冰山。
他摇摇头,把不令自己满意的思想摇出去。他必须打起精神来,因为很快就要与阔别四年的老朋友们相聚了。思绪驰骋到这里,斯科特突然涌上一阵莫名的胆怯和战栗,所谓,近乡情更怯吧。
清澈透亮的天空,使他产生一种平安通过大西洋的轻松心情。
载着埃伦、斯佳丽和卡丽恩的马车已经驶入十二橡树庄园。斯科特拉住缰绳停下,欣赏着这座希腊庙宇般的白色房子。塔拉庄园是没有这种历史沉淀下来的尊贵气派,以及体现贵族艺术修养的庄严华美。
很快,斯科特来到了前阳台,立刻成为了鼎沸人声的中心。塔尔顿家四兄弟最先围上来,一团团红褐色在眼前晃动,让他难以分清他们哪个是哪个。耳边喧嚷着赞美、好奇和惊讶。人人提高声音,好压倒其他人让他听到。坏脾气的方丹兄弟差点跟喝的面色微红的斯图尔特吵起来,布伦特不得不使劲拉住他。
斯科特觉得,如果自己会分^身术该多好。
“先生们,不要霸占我了,我还要去跟小姐太太们打招呼呢。”
总算暂时摆脱了一群男人。唉,南方的生活太过平静,唯一给人刺激、使人兴奋的,大概就是几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以及关于别人的闲言碎语和八卦绯闻了。
斯科特走进更加吵闹的大厅,在辨别不清具体旋律的背景音乐中,猛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确定地呼唤:“斯科特?”那个声音停顿了几秒,突然提高了分贝:“斯科特!”
斯科特抬起头,是阿希礼。不知为什么,他最先注意到的,是阿希礼深金色的浓密睫毛,不停地眨动。他微微低下头,一向懒散的灰眼睛睁得大大的,朦胧飘忽的神色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满的不可置信,和浓浓的喜悦。
他快步走上来,一下子把斯科特抱起来,仿佛他还是四年前的孩子似的。阿希礼紧紧搂着他单薄瘦削的肩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过了很久才放下他,凝视着斯科特墨绿的大眼睛,声线微微颤抖:“你居然长这么大了,斯科特,再过几年,我想,我大概就抱不动你了。”
斯科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味地看着他。四年前,19岁的阿希礼大学毕业,带着他游历欧洲,结果自己偷偷跑掉。
斯科特被不好意思的情绪击中了。
“四年前你背着我开溜,我以为把你弄丢了,害得我差点饮弹自尽。”阿希礼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始终不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