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纪娘没想到张鹤也怕狗,不过面对张显的褒奖和崇拜,她略为心虚——她也很怕!
幼时她曾随夏大到村中一大户人家借东西,便被那家养的黑犬险些咬伤,自那以后她便对狗一直都有些惧意,素日里听见狗吠也会避开。而夏家孩子多,怕被狗咬伤故而也一直不曾养狗。
张鹤被他看轻了也不在意,若能因此而提高夏纪娘在张显心中的地位,那便值得了。她叮嘱道:“在家听你二嫂的话,莫要跑到清河村去嬉水知道了吗?”
“知道了。”
“纪娘,我出门了。”张鹤拿了斗笠、竹篓便跟夏纪娘打了一声招呼。
夏纪娘忙拦下她,无奈地问道:“你就这么出门了吗?”
张鹤瞧了瞧自己,似乎并无不妥,她想了想,心有所动便趁着张显没看过来,朝夏纪娘亲了一口。她笑道:“纪娘是想如此吗?”
夏纪娘扭头看了一眼张显,发现他依旧沉浸在玩豆子的世界中没发现她们这么亲昵,微微松了一口气。虽说无人之时她也曾主动亲张鹤,可在人前她可做不到能这么肆意妄为。
“你胡想什么?你没带钱怎么去?”夏纪娘说着,从腰间的钱袋里掏出了十张交子交给了张鹤,“要不还是我去买吧?”
“不必,我这儿不是还有些钱嘛,无需动用家里的钱。眼下银茄快摘完了,谷也还未砻,暂时没有别的进项。过几日又要开始收大豆了,届时雇人又得用钱,所以你这钱还是先别动。”张鹤道。
夏纪娘认为有理,毕竟省下这部分钱,也能早日修牛棚,圆了张鹤的心愿。不过她想着日后还是得给张鹤、张显一些月钱,以备不时之需。
“那你早些去早些回,路上小心。”
“嗯!”
张鹤沿着清河边上的小路往西北而去,一路上都是在田间劳作的农夫,偶尔还有与她一样到别处去的路人,张鹤一直都寻不到一个好的机会将驴从系统中放出来。
走了五六里路后,她也渐渐地感到了疲惫,便在一棵树下寻了块石头坐下歇息。竹篓里装着夏纪娘准备的水以及一些饼,恰巧她肚子饿了,便拿出一块蒸饼吃了起来。
此处是水流颇为湍急的地段,浤浤汩汩的河水拍打着快速转动的筒车,一筒筒水流入清河对面阡陌纵横的田野中。
张鹤盯着它发呆,忽然便瞥见边上出现了一道身影,他头裹帕首,身穿浅青色的官服,但是腰上却无品官的革带,俨然是不入流的流外官。他手中拿着一块炭围着筒车在纸上写写画画。
张鹤不动声色地看了他许久,直到他察觉到了张鹤的目光,望了过来。
须臾,他离最近的木桥跑去,不一会儿便折到了张鹤这边来。张鹤很快便知道他是朝自己来的,心中警铃大作。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却不曾想原来真的是张家二郎君!”男子朝张鹤笑道。
张鹤疑惑:“恕在下眼拙,不知足下是何人?”
“忘了自报家门了,我叫邱三,是临川县七曹佐官。我经常到清河村,不过却没机会与你结识。”邱三说话并没有石青的文气,反而还有些粗犷。
七曹佐官是比照州府的七曹参军而设置的,只是州府的七曹参军是职官,有品阶在身;而县衙的七曹佐官只是帮助县尉管理各乡各村的杂事的流外官,邱三便是分管田间之杂事的佐官。
所谓流外官便是连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地位只比皂隶和县吏要高一些的杂官。虽然流外官也能通过政绩入仕,可其出身却一直为流内官以及士子所轻视,朝中也一直有反对让流外官晋升的声音,认为他们不通文墨,有辱斯文。
“原来是邱佐官,失敬!”虽然邱三是流外官,可张鹤也不会因此而轻视他,“我方才观邱佐官看着筒车琢磨了许久,心中好奇,不知邱佐官这是在做甚?”
邱三道:“哦,张家二郎君有所不知,我一直都认为清河这一段水流湍急,是最合适建制筒车之所,只是这筒车每次提取的水太少,灌溉速度太慢,远不能解远处旱田的渴。若是能加以改善,那便好了!”
张鹤没想到还有对农事这么用心的官吏,对邱三大为改观,她的神情肃穆:“那邱佐官可有头绪?”
“你愿意听?”邱三-反问,不过他的神色有些期待。
“愿闻其详。”
邱三认为现如今的农器对农事上的作用仍未达到最优,他认为在农器上还能加以改善,若能节省人力、提升功效,那对农事而言无疑是极有好处的。
而且他对春秋战国时期的鲁班十分崇敬,认为正是因为他的诸多发明才有了如今的石磨、砻与碾等的出现,而如今世人毫无锐意进取之志,不然在农器具上也不会一直都没有变化。
所以他翻了许多书,又时常利用职务之便在乡间走动,希望能有所建树。他琢磨了多年,发现若能结合筒车与龙骨翻车,利用湍急的水流拨动筒车,再建造转轴,使其自动推动龙骨翻车的翻动,那效益便能加倍。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名字——水转翻车!
张鹤只听他描述便发现理论上是行得通的,毕竟他懂得利用转轴与轮齿的传动关系来组建,可只要一日未曾制作出精巧的传动机构便只能算是纸上谈兵。
“若能造成,那可是一大功德。”张鹤道。
邱三则遗憾道:“只是造一具筒车便得花十贯钱,想要造水转翻车,至少也要几十贯钱,衙门可没有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