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李枳居然趴在酒桌上睡着了,手机上的斗地主记录停留在四点多时出的最后一张牌。醒来时已经过了七点半,他溜到以前在这儿演出用过的后台化妆间,拿了套一次性用具简单洗漱又梳了梳头发,后悔昨晚出门时没有换件衣服。
毕竟今天是头一次正式约会啊。李枳瞅着自己的黑眼圈,想,你争点气。
赶在八点之前到达胡同口的张姐粥铺时,黄煜斐已经买好早餐等在他了。穿得很休闲,纯黑堑壕夹克,花灰针织衫,丹宁牛仔裤,aj1球鞋,还带了个皮质双肩背包。坐在蒸汽腾腾的小屋子里,周围是哭闹的小孩以及聊闲天的妇女,他冲门口的李枳招手,笑得闪闪发光。
李枳走近了才发现这人和他一样,也有黑眼圈。
他拉开椅子坐下,问道:“哥昨晚没睡好?认床?”
黄煜斐固然不会告诉他自己也在酒吧坐了一夜,早上六点半还赶回公寓洗了澡刮了胡子换了衣服。他只是道:“想抱着老婆睡。”
李枳脸嘭地红了,夹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别光我吃啊,点了这么多,快吃!”
黄煜斐得逞般地眯起眼睛,也咬了一口蒸得白胖的小笼包,随即笑容凝固。
李枳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黄煜斐摆摆手,强迫自己把那口味道诡异的东西咽下去,然后不顾烫嘴地猛灌豆浆。
李枳旋即大笑:“我懂了!哥,你其实吃不惯茴香对吧?”
“……以前没有吃过。这不是香料吗?原来可以当菜用啊。”
却见李枳蹙起眉头,像在思考:“我也不吃了,不然待会儿满嘴茴香味,又没处刷牙,你不肯亲我了怎么办呀。”
黄煜斐笑:“不会的。”
李枳也笑。他摇头:“我不信。”
黄煜斐问:“小橘喜欢吃茴香吗?”
“还可以吧,主要是北京人最喜欢拿这东西拌肉馅儿,我吃习惯了。这家店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那会儿早晨上学路过就顺便买点包子,童年记忆。”
黄煜斐没说话,只是夹起盘里那半只包子,一口一口地慢慢吃了起来。
看起来有点视死如归。
李枳瞪大眼睛:“这是干嘛?”
黄煜斐已经把整个包子吃了下去,他从容地擦了擦嘴:“小橘也吃。”
李枳听话地又蘸醋吃了一个,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还是狐疑地看着他。
黄煜斐解释:“现在我们两个嘴里都是这种味道,接下来怎样亲也没关系。现在信了?”
李枳支起下巴:“信了。”
“嗯,我是随时都愿意亲小橘的。”
“我知道啦,其实我对你也是。”李枳一说出口就臊得捂脸,怔忪一下,忽然目光如炬,抬眼又道:“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哥哥。”
他这话说得,眼神语气都极度真诚,心无杂念的——这回轮到黄煜斐耳尖发红了。
大清早的胡同里遛狗的听收音机的闲人不少,好在粥铺西面和隔壁院墙之间夹了个隐蔽的宽缝,是个接吻的好地方。
两人躲在小饭馆堆放的冬储白菜后面,像要急着证明什么似的,交换一个绵长的吻。墙头上喜鹊乌鸦在打架,吵闹极了,但他俩并不在乎。亲完之后李枳勾着黄煜斐的脖子,贴在他嘴角轻轻地啄:“我进步了吗?”
黄煜斐手指插进他的头发,缓缓磨蹭李枳发旋处的头皮:“进步很快,做得很好。”
李枳被摸得一激灵,似乎很痒,邀功似的说:“那我要吃糖葫芦!”
“路过就买。”
“还想喝加一厚层红糖的老酸奶。”
“我也想喝。”
“那冰棍呢?吃巧乐兹,吃完有脆棒的半支就扔掉。”
黄煜斐并不知道巧乐兹具体什么样子,也不清楚李枳对甜食哪来的这么大兴趣,但他义正辞严地表示了拒绝:“冰激凌不可以。”
李枳抱着他腰,脸颊在胸口蹭了蹭:“为什么不行?”
“天太冷,对胃不好。”
李枳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老中医说辞搞得有点哭笑不得,把人松开,兀自从白菜堆边上挤出了宽缝:“我哥还很懂养生嘛!”
黄煜斐往外追:“你真的很想吃?”
李枳本已经走上胡同的大路,闻言又退回来,靠在墙沿看他:“也不是。我还是听话养养生吧,多活几年不也挺好。”
他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的,却把黄煜斐听得一愣。他从白菜堆侧面挤到李枳身边,搂住那人的肩膀,没有说话。昨晚赖斯对那瓶药的解释再次闯入他脑海——是一种常见的神经兴奋处方药,副作用除导致患者失眠以及神经紧张之外尚且不明。由于在临床上使用范围很广,甚至不乏开长途汽车的司机通过磕它来保持精神,所以也不能仅仅通过这一种药片就确认患者的病情。
“需要吃这种药的不会是多么严重的病症,因为是处方药,那么患者也一定是在遵医嘱。如果还是很介意的话,找那位朋友亲口问一问会比较好,你说呢,斐?”赖斯医生最后是这样说的。
不严重么?
黄煜斐牵住李枳的手,终究还是什么也没问——在做完自己所能做的一切之前,他不想逼问李枳。那种以自我为中心不断给人施压的控制狂角色,他当得已经腻了,他不想在李枳身上重蹈覆辙。
同时,他确实认为事情没有发展到使他不安的程度。正如他也曾经历一段在药片堆里度日的过去,甚至怀疑自己有过药物滥用的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