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仿佛一个号令,阿诚旁边的两人瞬间暴起,狭窄的车厢里,对面日本宪兵的步枪根本施展不开,等到反应过来去拔腰间手枪,已经是来不及了。
有人扑到阿诚旁边想要按住他,一抬头,顶上把黑黝黝的枪筒,拿枪的手上俱是伤痕,可非常稳。阿诚虚弱且平静的看着他,开了枪。
车里车外是一场混战。
阿诚喘着粗气从车上跌跌撞撞的下来,正看见付元士拿枪灭口最后一个躺在地上的敌人。付元士捂着右手的手腕,大概是中了枪。他抬头看见阿诚,扬了扬下巴:
“行啊副科,还能干架呢。”
“早就转正了。”阿诚气若游丝的强调了一句,二顺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来:
“你好,青瓷同志,我是鹩哥,这次奉命与渡鸦同志合作完成对你的营救行动。”
敢情共产国际是个鸟儿窝,付元士在一旁撇嘴。
阿诚和鹩哥握了手,刚刚那两人也下了车,手里是拿着个红色的纸包,展开是个孔明灯,他们将它点着,那灯就飘飘遥遥的飞上天去,刚刚飞出树林,忽的被一枪打落了下去。鹩哥目送那灯落到看不见的树林深处,才说:
“行了,接应的人看到了,我们去永定门。”
阿诚被付元士搀着,边走边问:
“组织这次要我去哪里?”
鹩哥匆匆走在前面,闻言转过身倒着走了两步,他眼睛发亮,笑道:
“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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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旷野
延安,这是所有中共潜伏者心中的归处。
这两个字同样轻易的击中了阿诚,没有人会忘记自己在无数个夜里梦见的星辰。他被付元士和另一个同志连拖带架的一路往前带着走,只望着路边的新芽怔怔的出神,过了会儿,他才踟蹰的问出来:
“那我什么时候回上海.......”
“不知道,新的任务会很快开始,但不能回上海,你已经暴露了。”
我把他一个人留下了。阿诚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几个人沿着林中的土路无声的赶路,追赶着向西的日头。渐渐的,永定门灰色的城墙透过层层枝桠露出个边角。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声闪光弹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响从身后的来路传过来,几个人一惊,抬头回望,红色的烟雾冲上云霄,预示着刚刚的一切已经被发现。付元士啐了一口:
“妈的,久保那孙子......”
阿诚嘴唇像镀了层白蜡般干涩灰败,他皱着眉头喘气:
“不行,不能去永定门......”
鹩哥看了看手表,神色焦灼。他是一名好同志,但作为一名新到任的潜伏者要保证底子干净,这是他从日本陆军学校留学回来后执行的第一个重要任务。
如果他的一个决定导致任务失败,后果将不堪设想。他有点犹豫。
永定门方向传来凄厉的哨声,日本城防军已经出城了,接下来就是纵深进入树林后的横推排查,他们将无处遁逃。
怎么办?他们还带着一个伤员,回去的话可能会碰上久保拓的人,往前走,万一遭遇了城防军......
“接应我们的是什么人?”
一道声音和缓的问过来,像清冷的水流过鹩哥仿佛淌着岩浆的脑子,他偏过头,是明诚。这人状态更不好了,但仿佛这一切糟糕的事情并没有什么,那双眸子润而稳,像块坚硬的玉,平静的看着自己。鹩哥突然就觉得心里有底了:
“是我们的一个老同志,一直潜伏在北平,前几日被追捕了。”
付元士在一旁嘬了下牙花子。
阿诚点点头,低头沉思片刻,手虚弱的往前一摆,却来得无比笃定:
“进城。”
辅仁大学的最后一节课是外文,乐倩文打着哈欠从教室里走出来,眨巴着泪眼往校门口去。自家的黄包车依然等在那儿,可不知为什么,乐倩文就是没来由的感到了一丝异样。
今天黄包车的车顶是放下的。
乐倩文面色无异,笑着和赵叔打招呼,往车棚里一看。
车里有人,挺年轻,戴了顶礼帽,面容看不太清,但她可以确定,这是个陌生人。
“别出声。”
那人开口道,声音清亮里带着点柔,一副好嗓子,可往下看去,深灰色布褂下摆里伸出一截枪管,冷硬的对着她。
乐倩文眯着眼睛看了眼那枪,抿了下唇,眼尾一弯,撩着裙摆跨上车,嘴里娇嗔:
“哎呀,小表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鹤澜愣了下,没言语,默默将枪顶在坐进来的乐倩文腰上:
“带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乐倩文也不当回事儿,从书兜里掏出条发带,叼在嘴里扎头发,呜呜噜噜的:
“甭拿你那破枪吓唬我,敢在这儿开枪你还用我给你带路?”
这丫头片子鬼精。鹤澜咬牙切齿的收好枪,乐倩文把头发绑成个短辫,发尾甩了他一脸,他往旁边让了让:
“明诚如果进城,会去哪儿?”
乐倩文停下整理刘海的手,正要询问,大街上一队日本兵哗啦啦的跑过去,是往城外的方向。她偏头看了看,眉眼间轻松的神色如帷幕般落下去,冷峻峻的盯着那些兵离开的背影:
“阿诚哥回来了?”
鹤澜知道联的时候,他就是北平地下党的一员,那时候他还是个小联络员,曾经见过乐倩文,后来学联解散,他也开始潜伏在戏园子里借着自己戏子的身份打听情报,直到断刺计划,他阴差阳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