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朝昀正面迎上去,回旋蹬腿,精准无比的踢向弥鉴的手腕,弥鉴的尸骨通体震动了一下险些散了架,剑也坠落,安朝昀用完好的一只手接住了剑柄,扬腕舞动,剑花盛放,弥鉴身上的蛛丝齐齐断裂开来,那具尸体终于恢复了尸体该有的面貌,软趴趴的落在了地上。
岚沉水没有管弥鉴的尸体,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安朝昀肩头的伤口,眸色晦暗的不像话,安朝昀朝他喊道:“我没事!”
岚沉水恍了一刻神,飞快的将弥鉴的尸体拾起,两人并肩狂奔,背后玉蝉尖啸,破釜沉舟一般,蛛丝如白浪席卷,铺天盖地而来。
岚沉水与安朝昀双双回首,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挥剑,两道剑光皆是不遗余力,交错碰撞,青白相融。
没有相悖抵消,反倒相助相成,威力无穷。
“轰”一声巨响,长廊地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纹,半刻后裂纹延展,古老的石基由此断裂开来,上方“簌簌”落下土石,竟有坍塌之象。
坚硬无比的百足宫尚且如此,更不消说那些蛛丝,碎的七零八落,四散黏在角落里,安朝昀将剑一丢,抓了岚沉水的手,狂奔而去。
土地带着荆铃在那一处洞口候着,候的时间久了他脑门上出汗,急的不行。
两人狼狈不堪的爬出洞穴时,荆铃一个猛子扎进岚沉水怀里,伏在他胸口泣不成声。
土地长长的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连拐杖都甩了,取了绢子擦汗。
岚沉水拍了拍荆铃的后脑勺,简短道:“没事了。”他扭头,修眉蹙起:“安朝昀你的肩伤怎么样?土地,你快替他看看!”
土地“哎”了一声,从地上一咕噜坐起来,抬起短短胖胖的手就要去扒安朝昀的衣裳,安朝昀躲开这个记忆里的“番薯精”的触碰,一脸嫌弃道:“不用,我没事。”
“怎么没事?”岚沉水隐隐含怒:“非要砍到心口才算有事?”
安朝昀道:“当真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么?你要怎么才肯信?”他望着岚沉水不肯善罢甘休的脸色,无奈道:“那个小丫头,你,转过去。”
荆铃“哦”了一声,乖巧的跑到一边去背过身,土地公有点看不下去了道:“小丫头来,饿不饿,我带你去煮番薯。”
安朝昀一壁解开上衣一壁嗤笑:“当真是番薯精。”
岚沉水没接话茬,对于他磨磨蹭蹭的动作失了耐性,上前去将他肩头衣料掀开,微有愕然。
应是深可见骨的创口愈合的只剩一条红色的疤,蜿蜒缠绕在锁骨上,十分骇人。
——但的确是没事了。
安朝昀有点得意:“没想到吧?”
岚沉水面无表情。
安朝昀自娱自乐的“嘿嘿”了两声,慢慢的也笑不出来了,尴尬的耸了一下肩,试图将衣服穿好:“看完了吧,也没什么好看的......”
岚沉水呼出一口气,转身到一旁屈膝坐下,沉默不语。
这里不像是地面,像是地下某处挖出的洞穴,光亮来自土地公备好的一盏灯,虽然不甚宽敞却也能待人。
好不容易能帮上岚沉水一把,而且这刀枪不入的天赋令他觉得自己还是蛮强大的,离心中的目标又近了一些,安朝昀望着角落里静坐的岚沉水,忽而忐忑,原本心里产生的欣喜消弭的一干二净。
他将腰带系好,磨磨蹭蹭的靠了过去,在岚沉水身边坐下。
岚沉水生什么气呢?他对着食指想,要怎么哄呢.......
“那个......”他觉得自己除了那点天赋异禀,好像也没什么长处了,酝酿着开口道:“我给你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吧?”
岚沉水抬起眸子,神色有点复杂,看见安朝昀已经又坐不住的站了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开始找石头,没头没尾道:“你是不是长高了?”
“啊?”安朝昀一愣,伸手在头顶按了一下:“我没太注意。”
哪有人会一直关注自己的身高的?
岚沉水手一撑地也站了起来,走到安朝昀对面,平掌比划了一下,发现两个人竟然已经差不多高了。
安朝昀垫了一下脚,人为造就平视沉水上神的假象,欢喜非常:“真的哎。”
岚沉水下一句话立刻把他打入谷底:“可人怎么还是傻的?”
安朝昀:“.......”
所幸岚沉水也没有太多责备他的意思,摇着头坐回去,安朝昀有点憋屈,碎大石的兴致缺缺,蹲在他身旁百般聊赖的画圈圈:“岚沉水,你也要讲点道理好不好。”
岚沉水道:“怎么说?”
安朝昀小声道:“倚老卖老。”
岚沉水:“什么?大声点,我耳朵不太好。”
安朝昀:“.......你在威胁我吗?”
沉水上神当真附耳过来了,安朝昀无语凝噎,他觉得这个岚沉水实在是太奇怪了,像是一个天真和腹黑杂糅的矛盾体。
削瘦的身体里蕴藏着常人想象不到的广博阅历,你猜不到他下一刻会说什么做什么。
也许经此一生也不可能超越他,变成比他更强的人。
“为什么又回去了?”岚沉水问:“你不是害怕么?”
为什么?
安朝昀想,因为更大的恐惧会压倒一切,而那恐惧的源头是什么呢?他害怕岚沉水死,怕岚沉水不回来,怕岚沉水.......离开他。
但他没有这么说,这么说有点疯狂,也没什么理由说这些。
“我跟玄周担保的事情,当然要做到。”他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