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领旨。”
迷蒙间桑意听见玉质的诏书磕在床头的声音, 清脆的一声响, 听起来很舒服。也像茶盏被什么人放下的声音,好像是在一个安逸又温暖的场景中,不远处坐着一个眉眼与他八分相似的女人,他可以管她叫一声“娘亲”。他的娘亲倚窗绣着什么东西,时不时放下来往外看一眼,观望一下院外蹦蹦跳跳的小雀儿,再远一些看不清, 也好像没有旁人。
然而他想, 北诏冰天雪地的,为何外面还有叽叽喳喳的鸟雀?想到这里,他睁开了眼睛, 稍微爬起来一些, 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抵着一个人坚实的胸膛, 而那人也揽着他的腰, 把下巴搁在他头顶, 手掌抵在他腰侧是微微发热的。他身上有淡淡的雪竹清香飘散,十分好闻。桑意的视线转了一圈儿,先看见桑年年坐在窗下刺绣,外面竟然一点雪色都没有,庭院中攒着满眼粉色,都是桃花圆润柔软的花瓣,还有冰层之下暗绿色的苔藓。仅仅一夜过去,寸草不生的岩石中也爬出了一些浅草,竟然是春天的景象。
他爬起来就想要下床,刚一探出身,就被身后的一个人拉了回来,重新扯进怀里。桑意抬眼一看是谢缘,想到桑年年还在这里,脑子立刻“轰”地一声,连滚带爬地就要从他怀抱中挣脱开。谢缘轻轻松松地捏着他的后领把人提了回来,慢悠悠地道了声:“给你渡气,别闹,睡了一夜,还没睡醒吗?”
那边桑年年闻声也笑了:“听你缘哥哥的话,小意。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你等等再下床,衣裳刮破了,我给你补好。”
桑意不动了,一半是听清了她叫他什么,另一半是瞧见她手里当真拿的是他平日喜欢穿的那件红衣,脸也慢慢地涨红了:“您……”
桑年年笑了:“进了我的门,也喝过我的茶了,怎么还不见你叫一我呢?”
桑意憋了半天,开口了半个字又憋回去,最后强装着镇定道:“娘,娘亲我那件衣服已经很旧了不用补了而且我是男的缘哥哥那里也还有多余的衣服。所以也不用这么麻烦说这么多我其实是想说谢谢您。”
桑年年微笑着问:“谢谢谁呢?”
桑意脸更红了:“谢,谢谢娘亲。”
桑年年抿嘴一笑,低头给他补衣服去了。桑意感到一双手探到了他两耳边,把他的头掰过来,又顺势放下去贴在他锁骨前,按了按他的喉结。桑意后头滚了滚,十分紧张地扭了扭,伸手拍了拍谢缘表示自己的不满。谢缘晓得他心里想的什么事,无非是怕桑年年见到他们这样亲昵而生出一些疑惑来——而这样的疑惑当然是不必要的,桑意自己显然先想歪了,谢缘则端得很正经,一点异常都看不出来:“怎么了,还是不舒服?”
桑意正襟危坐在他怀里,这时候才想起来问:“我怎么了?”
谢缘道:“你?当着大家的面变成了一棵树,怎么说都不愿意变回去,我和娘娘怎么哄你也不听话,于是只能把你连根拔起,扛回来慢慢哄。”
桑意这下听出他在胡说了:“你们怎么哄一棵树?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缘把诏书拿起来给他看:“你当然不知道,你被自己的桃花心蛊惑了,给我们跳树枝舞,说你是个宝宝,特别喜欢娘娘和我,我们亲亲你抱抱你才能变回来。喏,现在大家都晓得你是一颗桃花树了,陛下让我和娘娘好好种你,每天浇点水施点肥什么的。”
又往下摸了摸桑意的肚皮:“饿了没有?”
桑意死命掰着他的手,想要从他怀里跑出去,谢缘顺着他的动作拍着他的头,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微笑道:“饿了没有啊,宝宝?”
桑意哭丧着脸:“饿了,你别弄我了。”
他做贼心虚,又怕再这样下去便真会被桑年年看出什么端倪,于是不动了,琢磨着:“那我睡了一夜,昨天的饺子也没有了。”
谢缘笑:“是没有了,你的那一份被我吃掉了。”
桑意道:“那你和娘亲要赔给我,你还要帮娘亲蒸好煮好。”
谢缘晓得他是借着这个机会过足嘴瘾,才好又叫了两遍娘亲,也就不拆穿他:“行,煎蒸炸煮都来一遍,好不好?”
另一边桑年年笑着插话道:“你缘哥哥吃的你那一份,怎么又来找我讨?得让你缘哥哥再包上几盆饺子。”
桑意抱着被子不说话。谢缘给他传完内力,也终于把他放了下来,塞进被子里埋好:“行了,你可以睡一小会儿,我和娘娘给你去准备吃的。”
桑意再度觉得很幸福:“啊,真的吗,可以吗?”
他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望着他们。谢缘又往他脸上捏了一把,给他掩好门,转身出去了。
桑意昨晚就睡在桑年年宫里,因为看着年纪比该有的年龄更小一些,又是比好些女孩子还要精致的模样,所以也没什么人说闲话。桑年年去北诏王那边稍微说了几句,也就顺理成章地得到了允许,说是承认这个认来的儿子,算作她的命中贵人。整个梧桐宫上下甚而已经开始叫他殿下。
等人走了,桑意悄悄地问系统:“哥,我昨儿真的那么丢人吗?”
【比这更丢人,你要不要听?】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漠,【因为折兰房中迷香的作用,你的花期提前到了,内丹自发进阶一次,所以破开了上次谢缘附加在你的记忆消除术,自己长大了一次。】
“啊?花期是什么?你的意思是我要开花了吗?”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