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交到下人手上,吩咐他们煎好了送过来,又遣散了打扫屋子的侍女,独自坐在江其琛床边。
从软被中摸索到江其琛微凉的手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这双手,从前总是温热的,还是有力的,一次又一次的护着他。陆鸣轻轻地朝手心里呵了一口气,手指在江其琛的手背上一下一下的搓着,好半天才有了几分暖意。
他合上眼,将那只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睫轻颤,细声呢喃:“你说的对,我心里还有你。”
“我曾对你说,佛家有言人悟道有三个阶段,勘破、放下和自在。”
“我以为你那样对待我,我该是恨你的。在那日复一日的无边寒境中,支撑着我走下来的便是对你的恨意。是不是很可笑,你都不要我了,可我还放不下你,连苟延残喘的活着想的也都是你。”
“我以为经历了那些之后,我该是要亲手杀了你的。可是我如今看你这般模样,又心如刀绞的恨不得替你受了。你为何总是叫我对你恋念不忘?”
陆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刚经历过一场心神激荡,他已经满面的疲态。他睁开墨色的瞳仁,凝着这命里的劫数,低吟道:“时过境迁,我仍旧放不下你。情之一字,我怕是永远也勘不破了。”
一连两日,江其琛昏睡了多久,陆鸣便守了多久。
换药、喂药、擦身,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下人想插都插不上手。
他们每天就看着自家主子要么抱着江阁主的手发呆,要么就盯着人的脸发呆,整日枯坐在床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不禁纷纷开始脑补这两个人的关系,当日这三少爷可是阴沉着脸从这出去的,走前还特意吩咐了让江阁主自生自灭来着。这不过一夜功夫,江阁主重伤倒地,三少爷就跟丢了魂一样的找过来,还要死要活的哭个不行。
有猫腻,这两个人绝对有猫腻。
怎么看都是三少爷求爱不成,恼羞成怒。要么就是霸王硬上弓不成,气急败坏把人伤着了。
陆鸣拿了本诗经走到床边,淡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下人们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哎——刚才忘了说,每日傍晚三少爷还要给人念念诗,也不知是在陶冶什么情操……
“今日又下雪了。”陆鸣靠坐在床沿上,低语似的轻声道:“其实我不喜欢雪,因为化雪很冷。但我瞧着外头那一片片的雪白,总是不由自主的想着你,后来倒也渐渐爱上了。今天念一首写雪的词给你听可好?”
泛黄的书页翻动着,陆鸣柔声念道:
“朔风吹散三更雪,倩魂犹恋桃花月。梦好莫催醒,由他好处行。
无端听画角,枕畔红冰薄。塞马一声嘶,残星拂大旗。”
陆鸣目光流转,落在那无甚血色的睡颜上,凝眉细语:“你在做什么梦呢,为何迟迟不肯醒来?词中说‘梦好莫催醒,由他好处行。’,那我便不催你,你愿意躺多久,我便陪你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你们清醒一点!你们家三少爷是受阿喂!
“朔风吹散三更雪,倩魂犹恋桃花月。梦好莫催醒,由他好处行。
无端听画角,枕畔红冰薄。塞马一声嘶,残星拂大旗。”——《菩萨蛮·朔风吹散三更雪》·纳兰性德
第106章第一百零五章决断(5)
不过,江其琛并没有打算躺很久。
第三天深夜,江其琛小扇似的长睫震动几下,艰难的从一片混沌中醒来。
幽暗的房间里,只点了一根烛火,火芯上下跳脚似的晃动着,映的江其琛的面容忽明忽暗。他无力的眨了两下眼,还没有半点动作,胸前传来的钝痛便叫他忍不住蹙起了眉心。身下双腿酸软无力,脚底还钻心的疼。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逐渐浮现在脑海里。
是了,鸣儿又丢下他走了。
他最后的印象还停留在,整个人都好似被丢进了冰窟窿里,浑身发冷动弹不得。他当时想什么来着?他想陆鸣在千年寒冰床上躺了一年便是这种感觉么?后来又觉得自己这点冷算的上什么。
身上的痛觉让江其琛的其他感官都变的迟钝起来,他情不自禁的嘤咛一声,倒抽了一口气:“嘶——”
便是这一声,叫一直守在床边的陆鸣醒过神来。
手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江其琛惊愕的向床边看去,便见着陆鸣正抱着他的胳膊伏在床沿上,明显是被自己刚才那一声嘤咛给吵醒了。
陆鸣他……没走?
陆鸣原本伏在床沿上小憩,他睡的很浅就是怕江其琛夜里忽然醒来。谁知他一睁眼便看见江其琛眯瞪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顿时心里一酸。
“你醒了?”陆鸣直起身,微凉的手贴在江其琛脸上:“喝水吗?”
江其琛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陆鸣临走前的态度那样决绝,他还以为在自己腿好能走去找陆鸣之前,那人都不会过来了。
可胸前的钝痛又清晰的提醒着他,这不是梦,这是真的,陆鸣的确在他面前。
江其琛动了动手,想要贴上陆鸣的手,可刚抬起胳膊,便牵扯到胸前的伤口,他没忍住闷哼一声。
“别动。”陆鸣眼疾手快的按住他的胳膊,轻声道:“好不容易伤口开始愈合了,你别再乱动叫它崩开了。”
江其琛张了张嘴想喊他一声,可好几天未曾开口的人,声音犹如被风沙刮过一般,竟半天出不了声。
陆鸣放开江其琛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