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院出来,已是下午,我们三个找了家饭馆坐下,王晋阳点了臊子面,何川点的馄饨,我点了酱油炒饭……记得,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下厨,做的就是酱油炒饭,沈宁盛了一大碗,窝在沙发里,一边吃一边看电视,一副慵懒而幸福的模样。
“他那么热爱绘画,为什么要退学……”王晋阳说。
“也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吧。”何川说。
一番讨论后,我们决定吃完饭去医院问问。医院这一环废了我们很多功夫,没有相熟的人可以帮忙,而且又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想找到接诊大夫真是难上加难。第一趟去医院毫无收获,我们又返回墓园宿舍,希望从沈宁的遗物中翻找出当年的病历本,可惜,依然一无所获,舍友说东西都被警察拿走了。
垚关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韩峰,也就是王晋阳母家的表哥,接待的我们,他将我们带到会议室,给了我们很多靠自己根本查不出来的信息。
他说,经法医鉴定,沈宁右手手腕的伤确实是陈年旧伤,比较严重,以绘画为业余爱好倒是不影响,但想要从事绘画类工作恐怕是难了。此外,沈宁身上还发现了一些淤青和鞭打的痕迹,伤痕也是有新有旧。
“鞭打?!”我激动地站了起来。
韩队挥挥手,示意我不要激动,他接着说:“还有一个信息,希望你们听完能冷静一点。”
我缓缓坐下,点头让韩队说下去。
“通过尸检发现,他生前……可能……常年与,与男人,发生性行为。”韩队说。
本是做好了十二分的心理准备,韩峰此言还是如重锤一般猛击到了我的心脏,一瞬间,天旋地转。
我在医院醒来,鼻腔里尽是消毒水的味道,脑子里短暂空白,只一会儿,便又填了回来,我拔掉手上的针头,穿着病号服,连滚带爬地又去了公安局,看我这幅模样,门卫不让进,只能在大门口等韩峰得信儿后出来见我。
我问他,这样明显的xìng_nuè_dài致死案,为什么不查下去。
他纠正说,不是xìng_nuè_dài致死,而是单纯的自杀。所有人证物证都证实沈宁是自杀,至于生前是否长期遭受xìng_nuè_dài,或者死者本来就有特殊性癖,只要不是死者致死的直接原因,就不再是公安部门需要调查的了。
我冷笑一声,不再理他。其实,我是最没资格责怪别人的,第一个发现沈宁身上有伤的,是我……我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伤害就已经启幕,而我,非但没能保护他,最终,还弃他而去,一走就是7年。
我想,我应该找到那个伤害沈宁的人。
王晋阳又一次将他的专业能力发挥到极致。他为我们梳理了沈宁这几年可能深入接触到的人的名单,包括美院的老师和同学、墓园的领导和舍友、邻居,甚至连网友都考虑进去了。沈宁这七年的生活相当简单,几乎是两点一线,交往过的人自然也就少之又少。
拿着名单,我们一个一个走访,大家的只言片语,为我勾勒出沈宁生活的轮廓,孤独的、寂寥的……
墓园的两个同事说,他每周六总是早出晚归,风雨无阻;
墓园的领导说,曾在市里见他搭乘117路公交车;
美院的舍友说,刚开学时,见过一台帕萨特来接他;
他家邻居小子说,沈宁没搬走的时候他跟他聊过一次天。他还给他看珍藏的画册,里面都是一个人的画像,邻居小子说,画里的人跟我很像。沈宁说画里人名叫方淮,是他最喜欢的人。
离开老楼时,我已泪流满面,何川早就知道我和沈宁的感情,王晋阳显然是刚刚有所察觉,搂着我的肩,叹息一声接着一声。
我们三个回到我家的老宅,辅一进门,往事铺天盖地袭来,到处都是沈宁的影子,朝我笑,对我说话,还与我共眠。王晋阳和何川的假期很快结束,却又不约而同留了下来,他们说,那时的我就像个疯子,对着空气说话,偶尔还会发狂,砸东西,他们不放心。
沈宁的死的确刺激到我,让我有了短暂的神志不清,但当我在117路公交车站看到开着帕萨特的秦芮,那一刻,理智瞬间回笼。他惊喜地和我打招呼,像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将我拥入怀中,我敏锐地感觉到,他松手前,在我的勃颈处深吸了一口气。
我跟他说,我是为了沈宁才回来垚关的。他神态自若地问沈宁怎么了,我一边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一边观察他脸上的表情,毫无破绽。末了,他故作惋惜地对我说:“你走以后,沈宁开始魂不守舍,高三那年,也做了很多荒唐事……”说半句,留半句。对于他的意图,我了然于胸,我对王晋阳何川说想跟秦老师叙叙旧,让他们先回,之后,一个人坐上秦芮的帕萨特,来到了他在城郊的家。
秦芮家很大,简洁的装修风格给人一种禁欲的美感。他亲自下厨做了丰盛的菜肴,我们共进晚餐后,坐在沙发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他说起沈宁高三的种种,我听着听着便泪流满面。
“一个男孩子,怎么这么爱哭。”秦芮的声音温柔而宠溺,他伸出手,慢慢地为我擦拭泪痕,之后,还顺势将我揽进怀中,他说:“你还有我,如果你愿意,我会永远陪着你。”
我并未挣扎,乖顺地伏在他的怀里,好在他并未得寸进尺。
“那时你就打定主意要跟他同归于尽?”袁女士蹙着眉问。
我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