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除了元后,这里又有几人值得他停驻。
他的父皇早在十余年前就不再是他的父皇。
他的兄弟又从来都不是他的兄弟。
无论前世今生,他唯一的念想,都在宫外那个少年的身上。
仅此而已。
第48章【肆捌】情难禁
大皇子还俗回宫不过才过了一夜,京城内便传来风声,说是太后与王皇后不允他留在宫中,将人撵出皇宫了。
这消息传的太快,叫人不得不怀疑是真是假。
但三人成虎,便是假的,叫这么多人口口相传,只怕也能成真了。
孙君青在太常寺听闻此事,惊得摔了手里的笔:“皇后疯了不成?”
那传话的人吓得忙嘘了声,左右四顾,压低声音道:“嘘嘘!孙大人糊涂了,怎能这么说皇后!是慈英殿当差的小宫女们在说,叫人听见了传出来的。”
孙君青啊了一声,捡起笔:“皇后怎么就容不下大殿下……”
“都说大殿下的八字冲撞了三殿下,所以太后与皇后才不许大殿下留在宫中。大殿下都这般大了,怎么听不出这就是个借口,如今被毫不客气地撵出宫,只怕心里头要恨上了。”
孙君青急得有扔东西,忙把手里的事往边上一丢,同人道:“这可不成。他好悬才还俗回来,又跟着我家七郎去了趟江南,身上怕也没多少银钱,更别提京城中落脚的地方。我先去把人接回家,陛下总不至于不。”
太常寺内也无人拦他,只听说他要去接大皇子回孙府,都叹了口气。
这生养的皇宫都容不下的大皇子,离了寺庙,竟是得靠着无亲无故的孙家接济。
孙君青出了太常寺,径直往街上跑。好不容易找着谢忱,却见自家兄长已经站在了他身边。再一问,才知兄弟二人竟在听到消息后,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先把人接回家住。
孙君良道:“殿下先跟臣回府吧。府里空屋子多,不差殿下的位置。”
孙君青忙道:“是啊,殿下,咱们孙府多的是空屋子,便是不够住,还能同七郎挤一挤。”
谢忱出宫后,本是打算先找个客栈落脚,却不想宫里头的消息这么快便被人传到了宫外。而孙君良也当即就找到了他,开口提出接他回孙府住。
看了看面前的孙家兄弟,谢忱感激一笑:“那就多谢两位大人了。”末了,他忽地又问,“七郎的身体……如何了?”
“烧退了。”孙君良道:“只是似乎烧得迷糊了,总是梦呓,说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谢忱笑:“怕是梦见了什么有趣的事。”
“兴许吧。”孙君良看着谢忱,想起嫡子梦中皱眉低吟,渐渐沉下心来。
谢忱住进孙府不过两三日,孙蓬从病中醒过神来。还不等他问过枸杞为何谢忱会在府中,宫中按例要在除夕夜开的筵席下来了帖子。
孙蓬少时也曾跟着孙老太爷入宫赴过筵席,那时年纪小,许多事都不懂,只觉得席上酒菜食之无味,歌舞艳俗无趣。之后便不再跟着老太爷进宫。
如今他因长州一事,闻名朝野,加之甫一回京,便病倒床榻一直迟迟未能进宫面圣,朝中许多人都还等着看他的表现。因此,宫中送来的这份帖子,是指名道姓邀他赴宴。
孙蓬不得已养足精神,准备正月入宫赴宴。
而在这期间,尽管他仍旧有些不敢面对谢忱,却还是断断续续从枸杞跟其他下人口中,听说了这个男人之所以会在孙府落脚的缘由——竟然是被太后她们撵出宫的。
他忽然觉得心疼,看着那个站在屋檐下,望着天空发呆的男人,他心疼得不能自己。
很快便到了除夕。
是夜,熙和帝于紫宸殿设宴。太子、上公、亲王、宰执并赴紫宸殿立班进酒。之后,诸国使臣及诸州入献朝贺,然后太常雅乐奏起,帝后进酒、赐宴。
到此时,孙蓬已有些疲累。
他这一病,瘦了一大圈。大夫来来回回走了几趟,说是劳累过度,加之车马劳顿引起风寒入体,到了京城后风寒未好,又因为许久没能回京变得水土不服,这才一病不起。
这会儿人虽坐在了筵席上,可精神实在是困顿的厉害。更不说就在方才,他还因长州一事名声大显,叫紫宸殿中赴宴的大臣们纷纷上前敬了一圈的酒。
那些敬酒的人,从辈分上来说,他大多要喊上一声世伯,更别说他的官阶要比诸人小的多,更是不能丝毫怠慢。这酒喝得多了,到最后还真的就只能躲在角落里,闷声不响地装鹌鹑。
再有后来人想劝他酒,若是年纪相差无几的,便有同坐一处的几位兄弟替他挡了。
孙蓬又躲过一人的酒,未免被酒气冲得昏了头,不得已叫身后伺候的宫女给倒了一杯椒柏酒。
这椒柏酒用的是花椒和柏树叶浸泡而来,味道自是十分古怪离奇,可好就好在味道怪了,却意外地能醒神。
被一口难喝的酒水刺激得清醒过来的孙蓬晃了晃脑袋,抬眼看向对面。对面的小案后,坐着自被太后她们撵出宫后终于进宫一回的谢忱。
这不远不近的距离,倒是叫他一眼就看见了谢忱面前的案几上,菜品似乎一动未动,也不知那人究竟吃下了多少东西。
不过。
看着自己案几上的菜品,孙蓬不由地捏了捏眉心。
筵席上的菜品从来精致有趣,可个中滋味实在是一言难尽。毕竟待前头该说的话都说完,该敬的酒都敬罢,再美味的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