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着来自熙和帝的旨意:“陛下旨意,命太子殿下在枯井尸骨一案水落石出前,不得离开东宫半步。东宫上下任何人不得靠近事发枯井,如若违抗,杀无赦。”
谢彰心里腾地生出不好的预感:“父皇这是何意?”
内侍嗤笑:“太子殿下不必着急。此事实在是影响甚大,如今宫里宫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再加上太子殿下年前所遇之事,陛下此番旨意也是为了殿下好。”
这人是熙和帝身边最得力的内侍,又有着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宫里除了太后,谁人不卖他几分面孔。
谢彰不敢不客气,心头却是团着火,瞥了眼自己身边的内侍,客气道:“还请代孤叩谢父皇。只是此事毕竟发生在孤的宫里,孤如何能不……”
“奉劝殿下一句。”谢彰的话还没说话,当即被人不客气地打断,那内侍满脸嘲讽,也不知是对他,还是对那发现了枯井尸骨被毫不留情杖杀的小内侍,“殿下最好莫要过问太多。此案陛下已经亲自下令,命三司使会审,是非公道,自然会由几位大人调查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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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褚的三司使并非代指官职,而是指凡遇重大案件,经皇帝应允,由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这样三司会审,就不容易造成冤假错案。
东宫枯井尸骨一案,竟令熙和帝拿出了三司使,足以看出这位陛下对此事的重视。
也是,太子已有淫祠一案的前科在,虽说被洗的找不出错处,可如果再与枯井尸骨脱不了干系,即便熙和帝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事情压下,满朝文武却是再也不会放任这样一位太子稳坐储君之位。
更何况,熙和帝也怒了。
东宫陷入被动境况时,宫外孙府,孙蓬也已经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了很久。
事出突然,在宫中担任要职的官员都被紧急召进宫面圣去了。孙蓬命枸杞送走云燕后,就差遣身边的下人去城里打探消息,一来一回,也见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听了一耳朵。
这颗心,七上八下的,一时也不知该进宫去找阿姐,还是出城找谢忱。
孙蓬在院子里又转了几个来回,枸杞满头大汗地跑来道:“老太爷已经回府了,老爷没一道回来,听说是回了大理寺,今夜怕是不会回府了。”
枸杞话才说完,孙蓬眼睛一瞪,顾不上其他,迈开步子就往外跑,边跑边吩咐枸杞备马。
不消片刻,一人一马便从孙府门前跑开,穿过几条长长的街道,径直往大理寺去。
大理寺东临卫尉寺,北接将作监。孙蓬少时没少往大理寺跑,几年前突发奇想要弃文从武,去混鹤禁卫时,大理寺周围一圈的官署都知道,当时一向冷静自持的大理寺卿几乎是夺过马鞭,翻身上马怒吼着跑回家里抽儿子。
至此之后,孙蓬就没再去过大理寺,也算是怕自个儿在这里的脸面早就丢尽了,不好意思再来。
但今日他一路冲到大理寺前,碰上了不少说熟不熟,却都有着点头之交的面孔。他丝毫顾不上打招呼,翻身下马,兀自拴了马,马便往后腰一塞,径直朝大理寺里面走。
大理寺内一片按部就班的景象,几名年轻的主簿抱着案卷从旁经过,听得动静抬眼来看,下意识地便要将孙蓬拦住。还是正巧经过的大理寺丞快走几步过来招呼道:“七郎怎么来了?”
“孙大人可在?”孙蓬站定,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
“大人在。只是等下又要进宫,七郎有什么话不如等大人忙过了这阵子再说。”大理寺丞说着就要送孙蓬离开,“东宫出了那么大的事,七郎想必也听说了,有什么事晚些再说吧,大人怕是要忙上好一阵子了。”
孙蓬沉默,脚步一动,绕过大理寺丞熟门熟路地往最大的那间公房走。那几个主簿眼见着又要拦人,公房内传来了孙君良的声音。
“让他进来。”
见大理寺卿放话,年轻主簿们便也各自退开,完了等孙蓬快步进去顺手还把门关上,几人转头看向大理寺丞,说什么都要问出一二来。
“那是大人的嫡子,如今在宫里当差的孙家七郎。”
“弃文从武的那一位孙七郎?”
大理寺丞颔首,敲打道:“你们是新来的,自是不认得他。日后若是他再来,不必拦着,差人通禀就是。”
完了他便不再多言,迈开步子朝着另一头的公房走,满心满眼都是因要去刑部及御史台会审东宫枯井案的烦躁感。
公房内,孙君良正站在多宝架前,手中还捧着一叠卷宗,神情沉重,听见关门的声音,方才抬起眼皮,看了眼站在门内的儿子。
“怎么突然来大理寺,家里出事了?”
门外能远远地听见人声交谈,每一个声音听起来都是那么从容不迫。孙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上前,在孙君良的注视下,一掀衣摆,径直跪下。
“求阿爹带儿一同去看看东宫枯井捞出来的那几具尸骨。”
公房内,一时间除了更漏声,再无旁的声音。远处的说话声隔着门,显得越发清晰。
孙君良久久站在多宝架前,手中的卷宗翻过一页,终是开了口:“为何?”
孙蓬将尹内侍的事又说了一遍,见孙君良沉默,担心他不肯答应,又接着话道:“儿想去看看,毕竟如果真是尹内侍要找的人,儿也好回去与他说一说,让他能将人安葬,免得始终挂念。”
话虽如此,孙蓬心底其实另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