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废后的母家裴氏一族被流放的时候也不过如此。那可是人皇后正经的娘家,抄家出来的东西,除了宫里赏赐的,也不过寥寥。徐大人不过就是太子宾客,府里头能抄出这么多明眼看得着的,只怕外头还置办了不少房产田地吧。”
“啧啧,徐家锦衣玉食这么多年,做什么不好,造淫祠,掳良家女子,害了那么多人。得今时今日的下场,只能说全都是因果报应!”
人就是这么奇怪。
所有在背后的言论,无论是什么身份,都能说得大义凛然。
孙蓬看了一眼那几个说话的人,都是一副下人打扮,理应是这条街上哪个官家的下人。
徐廉昌有错,却错不致死。即便熙和帝盛怒,徐廉昌该死,也不该将徐家族灭。
这是迁怒。
孙蓬握了握拳头。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恨过宣政殿中的那一位。
哪怕前世孙家被灭,他以为仅仅是因为谢彰做了一手好准备,拿着被篡改的证据,诬陷他们,这才致使整个孙家从锦衣玉食的云间跌落泥土。
如今看来,不过也是替罪羔羊罢了。是用来掩盖太子谢彰无德无能,荒淫无道真相的替罪羊。
前世是孙家。
而今,他重生一回,步步惊心,成功摘出了孙家,时间的车轮却只是拐了一个小小的弯,拉扯出了并无无辜的徐家。
孙蓬叹息,心口生疼,终究是不忍再看,转身离开。
冯姨娘不懂那朝堂上的事情,老太太虽懂,与她却也不好说什么。等孙蓬从外头回来,老太太这才叮嘱冯姨娘夜里给七郎备上一碗牛乳,喝完好安眠。
冯姨娘只当是老太太关心七郎,当即应下。入夜后,果真叫枸杞去厨房端了碗热腾腾的牛乳给孙蓬送去。
这夜,兴许是因徐家的事,孙府上至老太爷,下至几位小郎君,无人能睡上安稳觉。只觉得城中不知何时来的夜枭,一声声叫得人心底发凉。
翌日一早,唯一睡了一晚上踏实觉的八郎,披头散发去找七哥玩,却是意外扑了个空。
冯姨娘一时着急,喊来门口轮值的下人,这才知孙蓬天未亮便带着枸杞出了门。
再问可有说去哪儿,门口几人却是一问三不知。
另一边,通往景明寺的山道上,一架肩辇被勒令停在了山门外。
从肩辇上下来的男人抬头望着自山门一路延伸的石阶,长叹一声,迈开步子就要踩上第一格石阶。
身旁的随侍赶紧上前,声音尖细:“陛……郎君何必如此,这山道又长又陡,还是坐肩辇上去吧。”
熙和帝并未回头,山道的远处依稀出现一个瘦高的身影,月牙白的僧衣随风拂动,一副不入凡尘的模样。
“这是□□设的皇寺,朕有太多年不曾来过这里了,朕想亲自走一走这条□□走过的山道。”
这也是他曾经最疼爱的儿子,走过千百遍的山道。
第20章【贰零】悲己痛
熙和帝敬香罢,直起身子,望着眼前金塑的佛像。
当年□□皇帝建景明寺时,曾亲手捧了一团泥和进塑像的泥团中。之后佛像塑成,第一笔金漆亦是由□□皇帝亲手描上。
曾经香火鼎盛的景明寺,沉寂了这么多年,如果被太.祖皇帝知道了,只怕要拍桌子怒骂他们这些皇子皇孙才是。
熙和帝侧头,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将供桌旁身穿月白僧衣的青年打量了一遍。
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个儿子了?
如果不是之前众寺庙筹划在他的寿诞当日,在京城中进行佛像巡游,是不是这个儿子就会当真永远留在深山古寺中,一辈子远离尘世,青灯古佛?
熙和帝不敢去想象。他至今只有三个儿子,对于长子,他曾给予了最多的期望。这是他和元后所出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整个大褚一直期盼着出生的皇长子。
当年那个人前镇定自若,谦逊有礼,人后也会偶然撒个娇的小太子,一晃眼早已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时光总是那么神奇。曾经青涩瘦挑的少年,如今挺拔健壮,肩膀宽阔。即便穿的只是一身再寻常不过的僧衣,仍是难盖他身上的硬朗的英气。
常年在山林间穿行修业,令他原本该和所有世家子弟一般养得白皙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麦色。
此时他嘴唇微微抿着,手腕上缠着一串檀香木佛珠,双手合十,眼帘微垂,身上若有似无地透着一种沉静的气息,缄默平和,毫无攻击性。
就如同……
如同一名普通的僧人一般,静静地侍立在供桌的一侧。
熙和帝默默的看着谢忱,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从皇长子出生,到这个还能能说第一句话,能喊第一声“父皇”,再到他不顾太后及尚书令的反对,封长子为太子……曾经发生过的,许许多多的事情闪回脑海,最终从那个被他不得已送入景明寺的瘦削身影,落回到眼前这个目光沉静的僧人身上。
他想了想,道:“带朕……带我去个方便的地方,我想与你说些话。”
谢忱从善如流地行了一礼,领着熙和帝就往殿后走。
熙和帝的寿诞在正月前,虽闹了不小的一桩事,但大理寺在大理寺卿的带领下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负责护送佛像的来往僧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盘查的一清二楚。
而今事情了结,僧人们自然是赶在正月前都启程回寺。景明寺一下子又重新空荡荡了起来。
熙和帝想要找个方便的地方说话,谢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