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那人暴跳如雷。
一厢情愿有始无终,碎了琉璃灯何尝不是碎了好梦。
从前的他是玉帝眼中一条好用的狗,此后的他是那人眼中喜欢男人的恶心存在。就像如今他丑陋的鱼怪真身。
那人要他走,他便走了。万箭穿心,前程不再,容貌被毁,他也一一忍了。这么多年他求的是什么呢?
沙悟净愣怔着,他想再得到一个回到天庭的机会。看看那人还记不记得他,有没有后悔过放逐他……他想知道,自己那几千年的付出,究竟有没有在那人心中留下哪怕一丝一划的痕迹。
所以,他跟着师父来取经了。
即使他知道自己要取的不是经,而是一个结果。
“二师兄你呢?”沙悟净深吸一口气,抑下心间汹涌。“你不过摸了霓裳仙子一双手,怎么也被贬下凡来?”
朱悟能夸张地叹了口气,瞥眼看沙悟净,“你不知道玉帝和霓裳的关系?”
沙悟净一愣,这几千他一颗心放在玉帝身上,其他一概不知。
“玉帝也是要娶妻成婚,生子传位的。这天界里,谁不知霓裳是众仙最美?玉帝早就有了要纳霓裳为后的心思,只不过霓裳一直暗暗婉拒,这才没有挑破。”
朱悟能眉眼默然,“我那时醉了酒,一时情难自已,便抓住了霓裳的手,却不料被玉帝撞破了。”
心脏如凌迟,一寸寸地钝痛。沙悟净彻底乱了呼吸,喃喃的声音像是含着喑哑的血,“原来他早就想纳霓裳为后……原来他心里早就有人……”
可笑他这么多年,做了个痴人说梦。
“想我老朱做天蓬元帅时,fēng_liú倜傥众仙仰慕,却只有那人……”朱悟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有她,对我拒而远之。那么多年,我不敢唐突,不敢亲近,连握她手都小心翼翼,却终究还是,换不来一往情深。”
庙内,相拥汹涌,庙外,血淋淋的伤疤如酒醉人,空留碎了一地的嘲讽。
这师徒一行四人,每个都有自己的求而不得,错付情衷,像是冥冥注定,又像是早已被安排好的脚注。
庙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天边月光惨白。
心口如裂了一道缝,刮着萧冷的风,
有人失魂落魄,有人千疮百孔。
“三师弟,是不是下雨了?”
“是啊……好冷。”
该是下雨了吧……
不然他们脸上,又怎么会湿了微凉一片。
第5章皮囊藏尽浮生事
孙悟空从许久以前,便一直以为他的心思藏得很好,像一口井,深入地底,万古清冷。
“你是不是喜欢菩提法师?”
“你是不是喜欢金蝉子长老?”
过往里那些面目模糊的人问出的模糊话语,如刹那烟云,在他一再的退避和否认中灰飞消散。慢慢地,连他也自欺欺人地以为,他对那人从来不是喜欢。
只不过是,放不下罢了。
“悟空哥哥可是喜欢那个细皮和尚?”
妆容精致的少女问出这话时,万籁宛如阒寂。
他听得池塘蝉鸣,听得新柳簌簌,连着胸膛里怦然心跳,都于耳鸣间令人心慌。
“你怎么知道?”
“那夜,我都听见了。”少女挽着花鬓,柔柔一笑。
孙悟空没有说话。他知道她想帮他。
只是逃离,还是继续留在那人身边,抑或是听天由命。他还不知。
“不如由我,来帮你一把吧。”
红幔扬起又落下,少女眉间一点朱砂映得桃花双眼妖娆。
诸行无常,色相生灭。
于一句出神的“好”间,他仿佛看到那人fēng_liú含笑的眉眼,微露了千年过尽的惘然沧桑。
谁不曾有过故事。
正是——皮囊藏尽浮生事,白骨空消万古愁。
……
两天前。
相传白骨山妖风瑟瑟,不少行人过路白骨山却落得尸骨无存。有人说山里头有妖精,有人说山里有野兽,也有人说这山头风水不好,瘴气极重,行人多半都瘴气入体死在了里头。众说纷纭,却无一定论。
阴恻的山谷里,取经一行人走在袭袭寒风中,远望皆是冷云烟雾,鸦鸣凄哑,枯枝黄叶落了一地,脚步踩上便有咔嚓声响,甚是瘆人。
“大师兄,这白骨山怎么怪怪的啊?”
朱悟能握紧钉耙,不时左顾右盼,神经绷得极紧。
孙悟空口中叼着叶子,一双火眼金睛却从未懈怠。这儿浊气甚重,但尚未露出妖异,只不过直觉感受到了一丝古怪,却说不出个什么缘由。
“妖来除妖,魔来诛魔。你怕什么?”
孙悟空不屑地吐出口中青叶,手指转动不知使了个术法,青叶在肉眼可察间立即变大,足有两只手掌大小。
他就持叶挥舞着,一时师徒几人身侧的茫茫白雾消开几分,露了景物轮廓。
“大师兄,你这叶子倒是厉害啊!”
朱悟能眼睛一亮,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这是我从观音老儿那儿摘来的。”孙悟空不可察觉地一笑,“他那的花树灵气极佳,一片叶子也够驱散浊气了。”
唐三藏轻斥了句胡闹,却也没再继续训责他。
孙悟空心里一动,微咳了咳,睫毛轻颤地移开眼去,不敢看那人。
这师徒间的暗流涌动,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偏偏身在其中的,从来不自知。
到了夜里,山林里头雾气更浓几分。那叶子白日驱了不少浊气,夜间早已枯萎不少,蔫黄蔫黄的,暂时难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