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地,蒸发了心神,蒸发了水分,口干舌燥。
他握紧那人的手,然后直直对视着双眼,就如同时间一刹刹从土地上蜿蜒爬过般,他一寸寸靠近了那人。
鼻尖对着鼻尖,呼吸缠绕着呼吸,双眸目光不曾移动一分。
连草地上的虫鸣蛩响,都恰到好处地渲染着氛围,寂灭了叫声,一点闹腾喧响也全无。
此时夜空染墨,月色清亮,星光皎皎,草原辽阔,天地正好。
恰是良辰美景。
就在两人下意识凑近的刹那,却不料一声破空而出的大喊立马坏了气氛,震飞了一群寒鸦,“谁说你师父是这天下最臭最呆的和尚了?!”
两人似是从沉雾里猛然惊醒,双眼睁圆松手分开,你望我我望你面面相觑后转过了眼去。
唐三藏囊袋里那鱼怪扑哧扑哧从袋子里爬出来,顺着□□一路往上爬,跳到了唐三藏的光头上,顺势一屁股坐下,结果滑溜着差点掉了下去。
他甚是恼怒,“你这脑袋可真不舒服!”
两人刚刚旖旎氛围全被这人一举打散,唐三藏不知该谢该怪,到底抑了纷繁思绪,心底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然后抬手将鱼怪放在了自己肩上。
“如此可以了吧?”
鱼怪抓紧了他的肩膀,两腿一晃一晃,“唔,还行吧。”
他像是所向披靡的军师般,指着不远处的一块怪峋岩石说,“快坐那去,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唐三藏叹了口气,“你这妖怪还真是要求多……”
早知道就不带这鱼怪出门了。
可说归这么说,他和孙悟空到底还是行了过去,掀衣一把坐下,单腿屈起眺望星月无垠。
鱼怪嘟囔着,“什么妖怪,都说了我是精了……”他见二人坐好,便正了正坐姿,清了清嗓子开口,“我有个忙想拜托你们。”
孙悟空听都没听,直接摇了摇头。“不行。”
“你怎么这么不近情理?”鱼怪瞪大双眼,忽而玩味一笑,“哦,不会是怪我方才打扰了你们吧?”
孙悟空倒是没恼,面色一顿后冷静分析着。
“其一,你毕竟害人性命,让落月部陷于不幸,其二,你当初还抓了我师父图谋不轨,于情于理,我们岂不是更不应该帮你?”
听那猴子这般说着,鱼怪喉口一噎,顿时哑然。
“我知道我罪孽加身,谁都不会原谅。不过有一事,我必须得告诉你们……”他顿了顿,迟疑着垂下头去,“我已经快死了。”
“你快死了?”孙悟空睁大眸,似是不信。
鱼怪点点头,嘴唇嗫嚅,欲语还休,到最后只是声音微低地吐露说,“自你们让我彻底解封河面破冰而出之时,我便注定只剩死路一条。”
“为何?”
唐三藏沉声问他,声音清凉。
为何?
鱼怪抬头望缥缈月色,想起那个他已经好几百年没有再见面的人,神思恍惚了一瞬。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着相了。
——若色/即是空,那我怀/色,岂不也是怀空?
——你……】
他就像个过往的囚徒,深陷泥淖,挣脱不得。
鱼怪滞着双眼,摇头苦笑了笑,声音暗低,“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孙悟空看着他,说不出什么滋味,“你不是最厌佛?怎么说话也开始佛曰佛曰了?”
鱼怪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滑稽,明明甚是悲凉的神情,配上他那半鱼半人的面庞,反而像个上苍随意涂抹弃如敝屣的破烂。
他的话语在喉间滚落过几番,连带着灼得心脏也有些疼痛,声音带上了七分颤抖,三分自嘲。
“这就是为什么,我想跟你们讲讲我的故事……”
“我这一生活得太渺小,太卑微,没有名字,没有爱人,没有子嗣,没有朋友……哪天我死了,或许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人记得我的存在。可如果你们能记得我的故事……”
他闭上眼,睫毛颤了几颤。月光照映下脸色惨白,映着一身灰暗交错的疤痕,再无往日半点风光。
就像尘土堆里的一粒灰烬。
谁也不要的灰烬。
他说,“至少能让我这大半辈子,活得不至于太像个笑话。”
第33章池中鱼和观世音
那个夜晚,月亮悠荡,他们坐在距离村落一二里外的巨石上,眺望着天际寒云黛色,听着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妖怪,讲述他整个一生的的歧途曲折。
遇上错的一人,然后一步步地错下去。
“你们可曾听过不眴?”
“谁?”
“他啊,才是这世上最臭最呆的和尚。”鱼怪的眸色模糊了下,眼尾一耷不知是笑是哭,声音微哑,“无欲无求,无爱无恨,空怀有一颗慈悲之心,却硬得跟个石头一样,刀枪不入,固若金汤。”
孙悟空总觉得这描述和唐三藏,又或者说如来佛很是相像。他偏头去,微微不解,“那人也是个出家人?”
“准确来说,他已经得了道。”
鱼怪敛着眼摇了摇头,“不眴,是转轮圣王‘无诤念’的长子,是珊提岚国的太子,也是那个国家……最虔诚光明的希望。”
三人之中,无疑唐三藏最通佛经。他听到不眴之名时已然心神晃动,待听到转轮圣王无诤念时,更是瞬间睁大了双眼,如受锤击,嘴唇开合如同失音。
“那……那是……”
鱼怪的眼神如云遮月,暗色里看不清晰。
“不错,无诤念王便是日后的阿弥陀佛,而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