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教导之恩,徒儿不肖,就此别过。”
将妄向来不爱计较,千秋鬼域的人要走便走,不留也不会为难。
只是,走了就别想再回来。
最惨的可能是萧淳,想留下二师兄,二师兄不肯;想去沉玉那替师父辩白,师父不让,夹在中间几乎要崩溃了。
走之前温延泽给沉玉留了个刻着符咒楠木小牌子,告诉他有什么事可以以此联络,
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宽厚的背影和一句散在远方的话。
“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天地间仿佛只有沉玉觉得身心俱疲,一颗心如同枯枝败叶任人碾压。
入夜后沉玉独自倚在窗边出神,将妄凶戾无比的破门而入,拎起他扔在了床上,欺身压下。
那双眸子沉黑如万丈深渊,声音妖邪而蛊惑。
“我和你一起疼。”
粗暴的欢愉近乎虐待,他毫不收敛的横冲直撞,疼痛让沉玉的额头沁了薄薄一层冷汗,却死咬着下唇愣是一声不吭。
衣衫凌乱的落了满地,两人已经很久没有挨的这样近了。
身下人似乎又单薄了几分,正静静的凝视着他,将妄突然有些失神,停下动作怜惜的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沉玉阖眸,嗅着久违了的草药香气,低声道,“我还是贪心的想问,你对我可有半分真心?”
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他自嘲一笑,明知如此又何苦去问。
一转眼一夏一冬,一转眼一春一秋。
在这儿过了多少年,沉玉已经不想细算,日复一日,像是看破一切一样平静。
将妄偶尔还是会来,要了他后披上衣服就走,经常连话都不会多说一句。
而沉玉那双总是温柔的眼,也一日冷过一日,最终如同傲雪凌霜。
哀莫大于心死。
原以为日子就这样得过且过,忽然一日将妄的侍女来请沉玉,神神秘秘的说是将妄在后山等他,有惊喜要给他看。
将信将疑的跟她出了门,越行越远,错落的宅子甩在身后成了一道残影,穿进了杂草丛生的树林。
因为在山的北面,这片林子格外寥落,衰败的枯枝黄巴巴的,毫无生机。
这侍女名叫素音,平日里贪嘴贪的厉害,经常溜到沉玉这儿饱口福,又喜欢听他弹琴,与他一直十分亲厚。
她本是叽叽喳喳的闹性子,总是惹的将妄直嫌烦,今日却格外有些沉默。
沉玉停下步子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素音身形一顿,鄙夷的笑声一闪而过,再开口竟然是个男人的声音,“我当你是将妄百般呵护出来的蠢货,还是有几分伶俐的吗?”
她骤然回首,原本俏皮可爱的脸上挂着森冷的笑容,不伦不类,“我是谁你就不必问了,知道要死在我手里就好。”
沉玉却没有他预料中的惊慌失措,只淡淡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容易,又何必大费周章的骗我出去?更何况我们还没有离开千秋鬼域,得意的早了些吧。”
他一边说一边死死的攥着腕间那颗玲珑骰子,心里不断念着将妄的名字。
不是不慌的,只能佯装镇定拖延时间,把希望寄托在那已经断断续续的心灵感应中。
他不能死,他不敢死。
素音冷哼一声,“在这也是一样,大不了同归于尽,能拉着鬼王垫背我也值了。”
沉玉一惊,想着莫不是他知晓了魂咒之事?
随即心念微动,自嘲的笑笑,“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他玩腻了的男宠,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他大概都不会想起来,又何来能要他性命之说?”
半真半假的话夹着酸涩绕上心头,他喉咙直发紧。
“你不必装傻,也不必拖延时间。”
素音再不拖沓,抢身向前屈指作爪,直直的抓向沉玉纤细的脖子。
沉玉一把扯下腰间的锦囊抛了出去,一道黑影蜿蜒而出,如同绳索一般死死扣住了素音的颈脖。
他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跑,一头撞进了将妄的怀里。
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着,突然眼泪就涌了出来。
崔玉荣带着一行人紧随其后,一剑挥出血花四溅,那颗脑袋咕噜噜的滚落在地,剑尖轻轻一挑,剥下了那张精致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男人的脸。
将妄探身去看那颗头颅,面露不悦之色,沉声道,“如今这千秋鬼域到让人想进就进了?”
一行随从闻言连忙单膝跪地,低着头不敢言语。
他转头走向沉玉,抬起手。
沉玉满心以为他会抱他,却被一把捏住了下巴。
“谁准你乱跑的!”
沉玉见他满面怒容,愣神之后猛地挥开了他的手,连着退了几步。
有些事他不愿承认如今也不得不承认——他究竟算什么。
不过只是他的拖累,他不得不藏起来的弱点。
于是冷讽一笑道,“是啊,我不过是你捡回来的小乞丐,若不是魂咒相连,我算什么东西?可是你既然视我为敝履,当初又为何要那样对我?如果能解了魂咒,你是不是就可以放过我了?你还会是那个毫无弱点的鬼王,你也大可放心,在此之前我会珍惜这条贱命,不会连累你。”
将妄无意识的捻了捻食指,带着袖口的暗红色鬼面纹微微一动,片刻的沉默后他轻蔑一瞥,“那便随你去试。”
沉玉微微扬起脸,笑意如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一般哀艳。
一切,不过都是痴人妄想。
正文35.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