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了一番,齐曼碧试探地问道:“先生可听说了,那陈椿去年得子,今年又添一个女儿,他还比王爷小两岁呢。”
“是啊,皇室定要人丁兴旺,才不会让外人有机可趁,我也一直奉劝殿下,要尽早开枝散叶。”
齐曼碧叹了一口气,委屈地说:“殿下怕是嫌弃我的出身,我……唉。”
“夫人不必沮丧,殿下整日忙于大事,一时疏忽了罢。”燕思空暗示她道,“殿下不上心,夫人要上心,夫人生下的可是殿下的长子长女,殿下怎会不喜欢呢。”
齐曼碧掩唇一笑:“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先生一番话,我就更加安心了,我不求我的孩子能做世子或郡主,我只想和殿下有个一儿半女,如寻常夫妻那样,我就知足了。”
燕思空但笑不语。
齐曼碧还想说什么,元南聿突然来求见。
此前齐曼碧没怎么与元南聿碰过面,但也听说过这个大络腮胡遮去半边脸、黑抹额缠头的男子,是燕思空的护卫,也是如今楚王军的教头。
元南聿向俩人施礼,齐曼碧看着元南聿,“咦”了一声,“陈教头的眼睛看起来真年轻,似乎……跟先生有点像呢。”
燕思空有些警觉,他淡笑道:“哦,是吗?据说俩人在一起久了,容貌便会越来越像。”
元南聿粗声道:“小的一介粗人,哪里能与大人相提并论,夫人说笑了。”
齐曼碧笑道:“好像又不像了。那就不打扰先生谈正事了。”
“夫人慢走。”燕思空将她送出院子,才折返回来,低声问道,“可有什么新消息?”
“我早上接到了祝兰亭的密报,朝廷已暗中下旨,要各府道集结兵力,同时也在大肆征兵、征税,民间怨声载道,但预计很快就能调集大量兵马,只是不知道是要用来对付狼王,还是楚王。”
燕思空沉思道:“若是为了对付封野,便不需要暗暗下旨,以如今的形势看来,封野和陈霂没有汇兵,是逐一击破的最好时机,狗皇帝这是打算先礼后兵,若霍礼不能招抚楚王,就要趁着楚王根脚不稳时出兵讨伐。”
“朝廷做事一向优柔寡断,这次居然如此雷厉风行。”
“狗皇帝这是刀架在脖子上了,怕重蹈封野的覆辙,几番和谈下来只是拖延时间,反而令敌人壮大了。”
“如今该怎么办?”
“能拖就拖,拖不了就固守,云南是楚王的地盘,山水险峻,易守难攻。”燕思空在屋内踱着步,冷笑道,“若他来打楚王,久攻不下,就会虚耗在此地,那正是封野出兵的好时机。”
“你的意思是,用楚王拖住朝廷的大军?”
“对,朝廷的兵力和财力,我最清楚,辽东战事胶着,朝廷是绝没有余力再同时进军大同和云南的。”
元南聿思索道:“若朝廷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看似要攻楚王,其实是要联合察哈尔攻狼王。”
燕思空点点头:“也不无此可能,所以封野必须尽快拿下察哈尔,这帮粗莽的蛮子,脾性古怪难料,得软硬兼施。”
元南聿皱眉道:“我担心封野,他性情狂傲,十分好胜,察哈尔杀了他的使臣,他必定恼羞成怒,恐怕很难再去像察哈尔主动求和了。”
“他从前更加自负冲动,现在做了主帅,已经收敛许多了。”燕思空不禁想起俩人头一次并肩作战,几乎处处意见相左,现在也难以分辨谁对谁错,幸而是打了胜仗,但他还是不赞同封野的大胆和冒险。他沉声道,“我现在也帮不了封野,他能走到今日,自有他的本事,等他的消息吧。”
元南聿忍不住道:“你……一点也不担心他吗?”
燕思空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半晌, 才道:“不。”
“那你也不打算回大同了?”
燕思空看着元南聿,反问道:“你真的觉得我应该回去吗?”
“你若不回去,封野必定认定你有异心,他和楚王之间本就微妙,全靠你为纽带,你不觉得这步棋太险了吗。”
燕思空平静说道:“封野早认定我有异心,才会派你来看着我,所以,你是如何回复他的?”
元南聿脸色一变,语气也沉了下来:“一个是我誓言效忠的人,一个是我的兄弟,你希望我如何回复他?”
燕思空十分了解元南聿忠诚耿直的脾性,所以从来不曾试图将元南聿笼络到自己这边,否则只会坐实了封野对他奸猾的评价,让元南聿愈发防备、远离自己。若换了个人,他早想办法除掉了,偏偏是元南聿,封野选了一个最合适的人来监视自己,也足见封野对自己的戒心有多大。
元南聿见他不说话,低声道:“我希望你们能彼此坦诚,并肩作战,但你的心思……我实在是看不透。”
燕思空苦笑一声:“有时候,我觉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真好。”
尽管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元南聿却觉得自己听懂了,至少,他听出了燕思空深深地无奈。
屋内一阵窒息地沉默。
燕思空轻声说:“我会回去的,朝廷派使臣来找楚王谈和,封野已经如坐针毡,若我不回去,他不知会生出多少猜忌。”他深吸一口气,“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