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件是他所在意的。
特殊的纹理质感传递过来,他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去看陵越,那人已歪斜在地,昏昏然不省人事。
好厉害的香。欧阳少恭心中赞叹,手下发力,铰链拖动声从暗处响起,原本静止而沉重的立柜忽然横着移动开来,露出一个更大更深的洞口。
很简单的机簧,但是需要能识别密码的感知力。
欧阳少恭打量着面前的一处洞天,转身两步将陵越从那张香案下拖出来抱着穿过石门,轻轻放在门后一根高大的盘龙柱子后面,喂下早已备好的药丸。清瘦的下颌捏在指间,能感觉到血肉包裹之中坚硬的骨骼。没过多久,铰链声重新响起,身后的门闭合如初。
欧阳少恭松手,收回凝视的目光,淡淡地往那边瞥了一眼。
还真是,不给人留空闲。
天子议事,除却在正殿之上的朝见,还有别的特殊的地方。
特殊的地方,自然是要议特殊的事。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他是古来皇帝第一人,是史官笔下一个几乎称得上是传奇的名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而正因如此,他也会常常会感到落寞,甚至更加难以满足。
大江东去,浪花涤尽帝王功绩,敬仰是后人的事,可是不朽,却是当时上位者的渴望。
渴望永生,渴望一种得以睥睨天下的、真正的至尊。
能做到吗?
微微挑起的眼角闪过复杂的神情,是什么,让你最后依然归于尘土呢?
再大再奢华的墓穴它终究还是墓穴。黄土枯骨,一捧忘川便能将前世功业洗刷得干干净净。
多么讽刺。
欧阳少恭的挎包里可以摸出来很多东西,比如下棋的棋盘,比如镶有西域玛瑙的匕首,比如各种各样的药丸,再比如,烛龙之鳞。
欧阳少恭一直牢牢记着很久以前与榣山水虺的那个约定,纵然他此时叫做欧阳少恭,纵然他魂魄残缺不堪,只能寄居在一个凡人的身躯中。烛龙之鳞是悭臾留下的信物,能窥探古今,解未解之事。
萤然的光慢慢升起,他三指聚力,催动起上古的宝物,面前单调沉寂的石室一点点染上了鲜活的色彩。欧阳少恭定眼看去,石室幻象中央的秦朝帝王面容老矣,浓重的眉因怒气而竖起,全身上下散发着人间君主该有的傲慢之气。
帝王之怒,雷霆之怒。
他出声如洪钟:朕让你去找东西,你就带回来这些?
带着强烈压迫感的话问出口来,让底下跪着的人身子猛然抖了一抖,那人也不是等闲人物,早已浸湿的额角又滚下一滴冷汗,战战兢兢居然还能稳住声调:陛下恕罪,臣寻遍世间,也无法找到令人永生之丹药。纵是玉横,也无法逆天而行。罪臣所带回的是海外流传唯一令死物重生的仙药了。
始皇声音更加阴沉:找不到可以继续找嘛,你为什么要骗朕呢
那人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屈到膝盖上:恕臣直言,世间并无令人长生之法,更没有令人死而复生之术,您要长生,要复活您的母亲,这、这是逆天而行啊!
他们之后又说了很多话,这一间充满着帝王心中最深的秘密的暗室里风起云涌,欧阳少恭安静地站立旁观,一张俊秀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活像一尊美丽至极的人偶。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手残把第四十五章点了发布啦有没有能把它塞回存稿箱的办法?
☆、三十六
八千年玉华老,譬如蜉蝣之暮与朝。
陵越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欧阳少恭席地坐在身旁,不知是不是墓室光线暗的缘故,那人的脸庞显得尤为白,反观他一双幽静眼眸,浓黑如冷月寒潭,梅花渡影,莫测其深。
莫名的心悸感又漫上心头,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察觉到了欧阳少恭身上这种与其表象格格不入的情绪,乍然而起,乍然而逝,仅仅在很短的瞬间能够捕捉到。只是这次,欧阳少恭好像沉浸在了某种思绪中,没有发现身侧的人已经醒来。
陵越不声不响地看着他,直到过了很久,兴许是觉得长久地维持一个姿势累了,欧阳少恭终于动了动,眼尾余光扫过来,陵越发现他眼中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
你的痛苦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你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炼出了如此完美的伪装?
两人俱是心照不宣,欧阳少恭整理了脸上的表情,徐徐道:原来你醒了。
嗯,陵越应了一声,活动了一下四肢,一切正常,不由问道,我刚才
不是刚才,是两个时辰以前。欧阳少恭看了一眼两人身后紧闭的门,解释道,那个香案下有个机关,一旦生人气息靠近,便会自动燃起使人晕眩的香料,那种香气味极虚,一般人闻不到,然药性极强,像你这样有功夫的人,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也会被撂倒。
陵越闻言叹道:没想到始皇陵还有这等奇物,不过仅仅让人昏迷,又有何意?
欧阳少恭挑眉:仅仅让人昏迷?师兄,若不是我随身带有解毒的丹药,你此时便已死在醉梦里了。他起身冷笑,这种醉香,当真是甜美而又充满杀机。
陵越捕捉到一个疑点:你此前并未来过始皇陵,为何却对其间的布置如此熟悉?
行走人世多年,该知道的自然知道。欧阳少恭不再多言,伸手拉他起来,朝着另一边的石门走去。
陵越听着蹊跷,但是欧阳少恭状况明显不对,因此他忍住没有多问。他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