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隔了几丈远,但褚易却轻松地让自己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像是耳语一般,是在提醒着他他们之间修为的差距。
他如今如一芥浮萍,只能依着这个浪头,活下去。
闻清徵摸索着走到榻前,躺下,阖上眼眸,一切的动作做得木然又生涩。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人都有些思虑不及。
他本已想着若是堕入饿鬼道,永世不得再见天日的话,还不若自行了断,不再苟活于世。但心中却压抑得如同窒息,眼前不住地浮现着青年冰冷漠然的面容。
青年浓重的恨意让他有些心悸,他说他恨他,而且,不愿意原谅他。
闻清徵自己亦不能原谅自己。
他的手覆在胸口,那处没了冰冷的匕首硌着,便格外地不适应。
三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日日携着那枚匕首入睡,手心里握着那枚平安结,都已把那颜色弄得更旧,几乎到了泛黄的程度。好像这样,青年就还在他身边一般。
长夜微凉,但夜里没有睡在偏殿的青年轻手轻脚地进来,为他掖上被角。
窗棂前,一道身影闪过,唯留风中淡淡的竹叶清香。
第四十九章 风月之术
七日即过,闻清徵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已经能正常下地行走了。
这几天,褚易都并未来过,只是在临走时留下疗伤的丹药和药膏,那些药很是有效,嗅之有淡香,和那人身上的竹叶清气一样。闻清徵自己敷上药膏之后,只觉那伤对外伤很有用处,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细长的手指把药瓶中最后一些药膏揩尽,抹在了小臂上,那里的伤痕只带些淡淡的粉色,是新生皮肉的颜色,已经是完全快好了。
九天雷劫的威力不容小觑,闻清徵本已觉得自己这具身躯残破不堪,但没想到竟这样就变得和之前无异了。
清风透过窗棂吹过来,闻清徵的手顿了顿,把药瓶放下,偏了偏头,“褚先生?”
门外,一身长袍的书生慢慢走进来,声音悠然,也如外面的清风竹叶一般。
“你的听觉和直觉很敏锐,这都能感觉到我。”
闻清徵抿唇,问,“您要我做什么?”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如今,饮水思源,也不能忘记为他疗伤的人。他想,这个鬼修也是想好了他今日身上的伤已然快好了才过来的吧。
褚易面上浮起一丝清淡的笑容,乌眸似两丸水晶,像是早就看破世事一般,他生得不是特别惊艳,唯独那双眼睛如同旋涡一般,引人沉沦。
褚易慢慢走过去,把桌上用尽的药瓶拿起来,看了一下,问,“都用完了?”
“嗯。”闻清徵微微颔首,“谢过阁下相救。”
褚易点点头,他便是计算着他用药的量,恰好在今日前来。
褚易把那药瓶收回怀中,坐到桌前的椅子上,抬头看向他,道,“你如今伤好得差不多了,应是知道该做什么了吧。”
青年垂着眸子,神情淡淡,“悉听尊便。”
他如今也完全抗拒不了眼前人的要求,若是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的话,那他也只有一条路,死。
“我自然不会要你为难的。”
褚易的声音很温柔,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他抬头打量着身前雪发的青年,道,“把外衫脱了,我想看看你的身体。”
“……”
闻清徵眉头紧蹙,下意识戒备起来,“阁下是什么意思?”
褚易看他一瞬间像是被触到逆鳞一般的样子,笑了,轻声道,“我若是想对你做什么事情,那日便就做了,你还能活到今日么?”
闻清徵知道是这个道理,慢慢松弛了神经,却还是有些戒备,“那是作甚?”
他自幼修炼太上忘情道,对情欲之事只是略知一二,就连对沈昭的感情也是朦朦胧胧,不知其因何而生,只是不住沉沦。而褚易给他的感觉一直以来都很暧昧,那种暧昧若隐若现,好像一层薄薄的雾,要仔细探寻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或许,闻清徵觉得褚易对所有人都这样。
面前的鬼修声音总是轻淡温柔,与人交谈时亦如调情,即便是要杀人的时候,想必也是含着淡淡的笑意的吧。
而褚易解释道,“若要为我卖命,便是要验验货才行。我说了,要你为我杀人,你若是身上有什么伤痕的话,会有影响的。”
“……”
闻清徵沉默了片刻,却还是摇摇头,“不必了。先生还是换一种方法吧。除了这个,其他的都可以。”
若是以往,他并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毕竟都身为男子,褚易要看他身上有没有伤也无伤大雅,但自从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闻清徵便知道许多的人对他并不那么单纯。
他以前在玄清小世界修为高深,无人敢来冒犯,但在这里,却是稍有不慎就能任人欺凌。
褚易摩挲着下巴,看向他的视线意味难明,问,“你身上有伤痕?”
闻清徵顿了顿,“我背上有伤。”
“噢。”褚易淡淡点头,“不是很重要的地方,无碍。我又不是真的让你爬到别人床上去,你担心那么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