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能看见坂城城门大开,城墙上的明月士卒正在奔逃,晋军冲进大门,毫不费力。
“怎么会?”
秦宇看着看着,忽然脚下一软,安子期在旁边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王爷?”
晋王没有回答他,脸色竟有些苍白,看着前方的目光没有半分得胜的喜悦。
建平三年,晋王率大军出山关,南伐明月,晋王军骁勇,一战克明月边防重镇抚宁、坂城,明月军成溃散之势,一路奔逃,沿路城池见此纷纷开城投降。明月军一路退到京师最后的防卫,燕宁关前才堪堪止步。
后世人谈论明月败亡,有言明武帝昏庸,有言明月夺嫡之乱,有言明月八大世家把持,民不聊生等等,不一而足,各个有理有据。
而退到建平三年的秋天,其实那时所有人,包括明月自己都没有想过会败得如此之快,很多人在晋王军兵至燕宁关下才回过神。
无论是想借明月牵制晋王的朝廷和太后,还是在吴地大肆拉拢勋贵的温候,所有人都陷在这莫名里,就那么懵了。
九月,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晋王军就到达了明月最后的防守燕宁关,从没有一个灭国之战会是这么快,快的让交战双方都回不过神。
晋军早已兵分两路,赵志平和王蒙率军兵向西继续攻城掠地,而晋王和安定候将兵攻取燕宁关。
燕宁关前
安子期看着关口,平心而论燕宁关不逊于天顺关,但这一月的交战,让安子期十分不屑,连带着觉得这燕宁关也单薄了许多。
他并不是一个狂傲的人,可是他看的出明月已是危若累卵,晋军轻轻一推,迅速的就倒下了,而且败势越滚越大,明月大军输在人心离散,任何人也挽回不了。
“这就是大势所趋”安子期冷笑着嘟囔一句。
“怎么样?”
晋王忽然出现在他身侧,安子期赶紧收敛神色行礼“王爷,燕宁关倒是城墙坚固,但是明月军依旧是那般模样,最多五日,必能攻克此关”
“嗯”
跟整个晋军喜悦不同,越是胜利,晋王的神色越严肃深沉,很多将领觉得这是晋王谨慎,没有骄傲自得之心,暗自钦佩,但安子期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王爷,可有什么吩咐?”安子期试探的问。
“明日进攻要谨慎”
“是”
安子期行礼,秦宇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燕宁关,转身离去。
军帐内,秦宇摇头苦笑,时至今日他仍无法相信这一切,本来不过想击退明月,可如今即便是晋王也阻拦不了晋王军的铁蹄了。
当初,言一战攻克明月,竟没想就这么成真了!
燕宁关内,司马绍钧做了一个梦,不长,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岁那年,跟在秦正身后,瞥眼间看见城墙下的身影,还有那惊艳了三军的一箭。
他记得那时,自己一下子忘记了明月、忘记了身份,只觉得城下的人无比耀眼,耀眼的自己自惭形秽,匆忙的就逃离了那里。
睁开眼,已是夜静阑珊,起身系上披风,司马绍钧带着侍卫,独自登上了城头。
穹盖笼罩四野,从这里远远望去能看见连绵的营火,那就是晋军的营地。越过燕宁关,一日轻骑可至明月城下,晋军将很快进入明月京师,很快踏破宫墙,覆灭一切。
他盯着天际,目光越过营火,落在中军,那里伫立一座城池,装着他心底的那个少年,微微一笑温暖柔和,让他记住了许多年!
“王爷”柳彦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
“朝廷又说什么?”司马绍钧没有回身,依旧看着晋军的营火。
“陛下勉励王爷,希望王爷率众将退敌”
“退敌?”司马绍钧嗤笑一下说“他们难不成安逸久了,连脑子也坏掉了”
柳彦申立在身后没有回答,武帝年迈,仍活在当年的金戈铁马中,无法相信明月军此时的境况。
成王建议求和,但包括柳氏、常氏在内的几大世家都不愿意做亡国罪人,在他们眼里,无论谁最终成为明月的主子,也不会影响到他们,但这罪名他们不能担下。
柳彦申也是今日才明白,明月之积弊不仅仅在于武帝,而是积重难返,晋军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丑陋脆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仍然没有人愿意提醒陛下吗?”
“没有”
司马绍钧叹息一声,垂头不愿再说话,柳彦申看着,有些不忍的劝慰“王爷,此事非您之过?”
“彦申,亡国之下岂有无罪之人”司马绍钧对他说。
“您已经力挽狂澜了”柳彦申又劝了一句。
誉王迅速溃败,要不是成王当机立断,立刻选择退军,明月军连燕宁关都已经失去,何谈据守。
“呵呵··胜了才是力挽狂澜,而如今,只是死的体面一些罢了”
明月军已毫无斗志,溃败和人心离散是会传染的,若不是今日有燕宁关在前,这些人依旧会像羊群一样,被晋军驱赶着一路奔逃。
成王离开城墙,柳彦申目送他离去,转头也看着城下的晋军,眼底尽是不甘。他才华横溢,成王也是雄心壮志,却因为满朝的愚人,最终沦为败军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