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夜,扑面却是暖浊的汗气,不知是怎样的疾奔会在这么冷的天流这么多的汗,顺着通红的脸颊流下,昏黄的烛光里,那么明显的水痕。看着他,心里想好的话一时竟埂在胸口,憋闷得疼,却也舍不得就说出来,便是这几日练了又练的矜持稳重,这一刻也只够压住眼中的泪,却管不住自己的手,拈了帕子,轻轻沾着他的额……
通通的心跳被那轻柔的丝帕抚得慢慢平,慢慢缓,心头滚烫的急躁浸在她如水的双眸里,清凉凉,整个人都似荡涤得晶莹剔透,再无烦难……一边任她疼,一边小心翼翼地辨她的神色,端详了又端详,脸上终是敢露出些笑,“吓死我了,我当你听了那定亲的事,不知怎样恼我呢。”
她的手微微一颤,继而嘴角淡淡一撇笑,“松江行,是本不知道还是瞒我了?”
“嗯……”尴尬地应了一声,心又慌,赶紧想抬手握住她定定神,却不知是碰巧,还是有意,她也正要收那帕子,光滑的手背在他手心里一滑而过,不待他握,便不见了踪迹,而他,竟也不敢寻了去。本是心里有底,可让她这么一问,竟觉理亏,“其实,那是何等情景,我心里岂会没数?不说,是不想让你烦心。”看她不语,只小心折那帕子,承泽的语声有些不稳,“本不是什么了得的事,毕竟到了岁数,老太太那边早晚都得安排这么一出。原不想瞒你,可那日启程往回走,心急得按不住,见了面,便只顾咱们好,哪还顾得再提旁的什么。后来写信才想着晚一天知道,便晚一天烦心,遂也没提。总以为怎么都要拖过了年,谁知这么快就定下了。静儿,我若想到老太太会拿这事来问你,我,我断不会如此行事!静儿……”
“我只问了一句,你就急出这么一通,可还让人说话?”
承泽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她脸上带着笑、没有半分恼的意思,自己刚才这一通劝醋的话显是无的放矢。慌慌攥了攥衣襟,伸过去覆了她的手。她似稍稍犹豫了一下,可终是让他握了。拉过她捂在心口,这口气才算喘匀。这是他的惯常,于她,他从来都不笃定,见或不见,总是不自觉就惶惶胡猜,可只要握着她,只要那小手紧紧贴在掌心,他便似吃了定心丸,她还肯让他握,心就还在,这便一切都好说。遂此刻这一问虽岔了意思,倒不慌了,冲她笑笑,“那我不说别的了,只一句:你放心,我自有安排,啊?”
“作何安排?是准备犯浑还是又想装病?”
听她揶揄,又想这几次三番在她面前的窘境,承泽笑了,“那还不都是因为你,总让人没头没脑更没把握,这才出了那些丑。可丑虽丑,好歹探知你的心意。事办成了就行,倒不计较什么脸面了。”
“你呀,云深不知来处,酒醉不问归路。痴人一个,一个痴人……”
“嗯?”承泽一挑眉,当她又是笑他,却是不顾,低头轻轻啄着,“痴也好,醉也罢,横竖这辈子在你跟前儿,我是醒不了,也不打算醒了。”
指尖颤颤是他的唇,软软的,柔柔的,那痒人的温暖顺了手指、手臂,缓缓流淌在身体里。心缱绻,静香只觉无力,看着他赖皮赖脸撒娇的样子,痴痴恍惚,竟一时反悔,想为了自己的私心从此赖上他……
“静儿?”
“嗯?哦,”静香赶紧回回神,再开口,又是依了原本的打算,“你……你可听到了她的琴?”
想来所谓商议,老太太定是将松江之行所有的细枝末节都讲给了她们听,遂此刻虽不知她所问何来,承泽却只能照直答道,“嗯。”
“如何?”
“好琴。”
“是何曲子?”
“《雁落平沙》。”
静香轻轻点点头,又问道,“你们可曾相见?”
“不曾。是那日与任世伯在园中说话,水阁里远远传来的。”
静香笑笑,“君不见伊人,伊人却察君。”
“哦?何以见得?”
“琴音为信,何来巧遇?十七小姐若非见过人,单是旁人的几句保媒之赞,断不会让你听到她的琴。”
承泽微微蹙眉,“便是如此,可又怎样呢?”
“我虽不通音律,倒还读过书,记得《古音正宗》上说:‘借鸿鸪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初弹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十七小姐佳人绝艺,必是深得其宗,一曲雁来初识君,果然不俗。”
承泽闻言,敛了笑,想起福能儿从延寿斋探来的话,心中隐隐生出了戒备,不想再引她深谈,手上用力将人拉近,“好了,不说那不相干的了。路远,我不可久留,让我好好抱一会儿。”
被裹在他怀中,人僵僵的,再不敢像刚才那样去感受他的疼爱,只把自己的心拘着,努力想,他是不懂她的话,还是当真不辨那边的情形,怎么不肯接下去?他不接,她又该如何继续……
那朵小珠簪就在眼前,微微侧头便看到隐在烛影中那片竹叶,心暖,轻轻揉捏着怀里的人,心疼道,“又瘦了,衣裳也单薄,怎么就不知自己当心,这么冷的天,是嫌我操心得不够么?”
他的气息暖暖呼在耳边,心一顿,刚有了些的头绪便又乱了,埋在他怀里,嗅他的味道,贪心他的温暖,只想赖着,赖着,偷偷无耻地求老天,要不……要不就做个下地狱的□,今生缠着他,求他不放……
感到怀中细微的颤抖,越将她拥紧,“